清晨的藥圃覆了層白霜,紫蘇的枯葉在寒風裡瑟瑟發抖,最後幾片殘葉也卷了邊,像老人乾枯的手掌。林辰踩著薄霜走進藥圃,手裡拿著把鐮刀,要把枯掉的紫蘇莖稈割下來——這些莖稈雖已無葉,卻仍是好藥材,曬乾切段,能理氣寬中,是冬日裡治風寒的常用藥。
“林先生,這殘荷要不要也收了?”趙平扛著扁擔從池塘邊過來,扁擔兩頭掛著竹筐,裡麵裝著剛摘的蓮蓬,蓮房已經發黑,蓮子卻還飽滿。他指著池裡枯敗的荷葉,“青禾姐說,乾荷葉能泡茶,還能做荷葉粥,降脂解膩。”
林辰抬頭望去,池塘裡的荷葉大多枯黃,梗子歪歪斜斜地立在水裡,像支支斷筆。“收,”他點頭,“連梗帶葉一起收,荷葉曬乾,荷梗切段,都是藥材。”他想起蘇文軒說過的“一荷多用”,“蓮房也彆扔,裡麵的蓮子收了,蓮房煮水還能止血呢。”
青禾帶著阿芷、阿芸提著竹籃過來,籃子裡是剛蒸好的山藥糕,用新收的山藥和糯米做的,加了點紅糖,暖乎乎的。“歇會兒嘗嘗,”她給每人遞了塊糕,“今天霜降,得吃點熱乎的,不然容易著涼。”
阿芸捧著糕,嗬著白氣說:“蘇州府的霜降沒這麼冷,也沒這麼多藥材可收。在這裡才知道,原來枯了的草木也有用處。”
“草木全身都是寶,就看會不會用。”青禾笑著說,“等會兒教你們用荷葉包糕蒸,帶著清香味,更好吃。”
正說著,村口傳來馬蹄聲,一個熟悉的身影披著蓑衣騎馬而來,到了藥鋪門口翻身下馬,爽朗的笑聲穿透寒風:“林辰老弟,彆來無恙啊!”
林辰抬頭一看,竟是高郵湖的王師傅,頭發又白了些,臉上的皺紋卻笑成了花。“王師傅!您怎麼來了?”他趕緊迎上去,握住老人的手,冰涼的手心裡全是老繭。
“聽說你這藥圃種得好,鹽坊也改得妙,特意來討教討教。”王師傅拍著他的肩,從馬背上解下一個布包,“給你帶了些好東西——嶺南的五指毛桃種子,秦郎中托我捎的,說你或許用得上。”
布包裡的種子毛茸茸的,像小小的桃核,帶著股淡淡的藥香。林辰眼睛一亮:“秦郎中太客氣了!我正想試試種嶺南藥材呢。”他把王師傅請進藥鋪,青禾趕緊沏了熱茶,蘇文軒也聞訊趕來,三個老人圍坐爐邊,熱熱鬨鬨地聊起來。
王師傅喝著茶,說起高郵湖的變化:“多虧了你教的‘陶土防滲’法子,咱們的鹽坊出鹽多了三成,鹽價也穩了,鄉親們都念著你的好呢。”他指著窗外的鹽坊,“我看你這活動棚不錯,回去也照著改改,讓冬天也能煮出好鹽。”
“您老儘管看,儘管學,”林辰笑著說,“趙平,帶王師傅去鹽坊轉轉,把活動棚的做法細細講講。”
趙平應聲而去,王師傅跟著他往外走,嘴裡還念叨著:“我帶了兩個徒弟來,讓他們也學學,回去好給鹽坊改頭換麵。”
藥鋪裡,蘇文軒翻看著王師傅帶來的《嶺南草藥誌》,指著其中一頁對林辰說:“你看這五指毛桃,能健脾補肺,和咱們的白術搭配著用,效果更好。秦郎中說它適應力強,咱們這的氣候應該能種。”
“我這就找塊向陽的地,試試育苗。”林辰拿起種子,心裡盤算著,“等明年開春,說不定就能長出新苗來。”
阿芷和阿芸好奇地圍著《嶺南草藥誌》,看著上麵的手繪圖譜,阿芷說:“這葉子真像五指,難怪叫五指毛桃。要是能種活,蘇州府的藥妝鋪又能添新方子了。”
柳輕煙帶著學堂的孩子們來給王師傅送點心,是孩子們自己做的紫蘇餅,雖然形狀不太規整,卻香氣撲鼻。“王爺爺,嘗嘗我們做的餅。”紅丫踮著腳,把餅遞到王師傅麵前,小臉上沾著點麵粉。
王師傅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接過餅咬了一大口:“好吃!比城裡的糕點還香!”他從懷裡掏出幾顆糖,分給孩子們,“這是高郵湖的麥芽糖,甜著呢。”
孩子們拿著糖,甜甜地說了聲“謝謝王爺爺”,又跑去池塘邊看收荷葉了。
傍晚時分,荷葉收了滿滿幾筐,青禾指揮著把荷葉攤在曬架上,荷梗則切成小段,和紫蘇莖稈一起晾著。王師傅的兩個徒弟在鹽坊學得入迷,連晚飯都顧不上吃,趙平索性在鹽坊給他們搭了臨時的鋪,讓他們慢慢學。
晚飯時,青禾做了荷葉包雞,用新收的荷葉包裹雞肉,蒸得酥爛,打開荷葉時,香氣滿溢。王師傅吃得讚不絕口:“這荷葉的清香混著雞肉的香,絕了!回去我也讓老婆子試試做。”
蘇文軒喝著酒,感慨道:“當年咱們在高郵湖學製鹽,誰能想到今天能在這兒圍著爐邊,吃著荷葉雞,聊著南北草藥?這日子啊,真是越過越有滋味。”
林辰看著眼前的熱鬨,心裡一片溫暖。窗外的霜月格外明亮,照著藥圃裡晾曬的殘荷與紫蘇莖稈,像給它們鍍上了層銀霜。他知道,霜降帶來的不僅是凋零,更是沉澱——草木褪去繁華,留下最堅實的藥用部分;歲月走過四季,留下最醇厚的情誼。而那些遠道而來的種子,那些虛心求教的身影,正像這冬日裡的火種,在寒風中積蓄力量,等待著來年春天,綻放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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