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草木堂的藥圃裡新苗勃發,還魂花的種子在西極山發了芽的消息順著黑水河傳來,渡伯托人帶信,說崖壁上的指路苔又亮了幾分,像在等故人。林辰站在藥圃邊,看著青禾給新栽的杜仲澆水,沈公子在一旁臨摹藥草圖,阿木則在修補被風雪壓壞的竹籬笆,心裡忽然湧起一股遠遊的衝動。
“我想再出去走走,”晚飯時,林辰放下碗筷,“爹的筆記裡提過‘北漠有奇草,生於骨殖側,能續筋接脈’,我想去看看。”
青禾手一頓,隨即點頭:“我就知道你閒不住。”她從裡屋取出個新縫的行囊,“我把還魂花的種子和續斷草粉分了些,北漠乾燥,用墨泉水泡過的布包著,不容易壞。”
沈公子放下筆:“我跟你去。京城的醫書裡提過北漠的‘蝕骨風’,據說能讓骨頭酥軟,正好見識下你說的奇草怎麼克製它。”
阿木急了:“那我呢?藥鋪怎麼辦?”
“你留下幫青禾,”林辰拍了拍他的肩,“等我們回來,給你帶北漠的沙棗,比村裡的甜。”
三日後,林辰和沈公子騎著兩匹黑馬,踏上了北行的路。出了中原地界,地貌漸漸變得荒涼,草木稀疏,風裡帶著沙礫,刮在臉上生疼。走了半月,官道消失在一片亂石灘,灘上的石頭奇形怪狀,有的像折斷的骨頭,有的像張開的手掌。
“爹的筆記說,過了亂石灘就是‘骨殖溝’,”林辰勒住馬,從懷裡掏出地圖,上麵用朱砂畫著個骷髏標記,“奇草就長在溝裡,隻是……”
“隻是什麼?”沈公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灘儘頭的山坳裡飄著幾縷黑煙,隱約能看見人影在晃動。
“據說溝裡住著掘墓族,”林辰壓低聲音,“他們不種莊稼,專靠挖古墓裡的東西過活,性子凶得很。”
正說著,幾個穿獸皮的漢子從山坳裡走出,個個身材高大,臉上畫著紅黑相間的圖騰,手裡提著鏽跡斑斑的彎刀,刀鞘上掛著串骨頭做成的飾物,走起路來“嘩啦”作響。
“是掘墓族!”沈公子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匕首——那是他爹給的防身之物,鑲嵌著寶石,此刻在荒灘上顯得格外紮眼。
為首的漢子看見了他們,用生硬的中原話喊:“你們是啥人?敢闖我們的地盤!”
林辰翻身下馬,拱手道:“我們是行醫的,想來骨殖溝采種草藥,絕無他意。”
漢子上下打量著他們,目光在沈公子的匕首上停留片刻,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黃黑的牙齒:“行醫的?溝裡的草能治你們中原人的病?我看是來偷祖宗東西的吧!”他揮了揮彎刀,“留下馬和身上的物件,滾!”
沈公子氣得臉通紅:“你這人怎麼不講理!我們是真心來采藥的!”
“講理?”漢子冷笑,“在這骨殖溝,刀就是理!”他身後的幾個漢子也圍了上來,手裡的彎刀閃著寒光。
林辰攔住沈公子,從行囊裡取出個布包,打開,裡麵是還魂花的乾品:“這是還魂花,能續斷骨,你們常年挖墓,難免磕碰,或許用得上。”他遞過布包,“我們隻要骨殖草,采到就走,絕不碰溝裡的任何東西。”
漢子愣住了,顯然沒見過送藥的“闖入者”。他接過還魂花,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臉色一變:“這花……你從哪弄的?”
“西極山采的。”
“西極山……”漢子喃喃道,突然收起彎刀,“跟我來。”
跟著掘墓族往溝裡走,越往裡走,空氣裡的腥氣越重,地上的骨頭越來越多,有的是人骨,有的是獸骨,雜亂地堆在亂石間。沈公子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問:“你們……就住在這種地方?”
漢子回頭瞥了他一眼:“祖宗埋在這,我們就得守著。”他指著前方一處凹陷的山壁,“那就是骨殖溝,草就在裡麵。”
山壁下有個巨大的岩洞,洞口被藤蔓遮掩,藤蔓上開著暗紅色的花,花瓣邊緣像鋸齒,散發著淡淡的腥氣。“這就是骨殖草,”林辰蹲下身,小心地撥開藤蔓,草葉呈灰黑色,根須纏繞在一截人骨上,根部的土是暗紅色的,“爹的筆記沒說錯,果然長在骨殖邊。”
漢子突然歎了口氣:“這草是好東西,能治‘蝕骨風’,可我們不敢用。”
“為什麼?”
“老祖宗說,這草吸了死人的氣,活人用了會招禍,”漢子指了指岩洞深處,“三年前,我弟弟腿被石頭砸斷,用了這草,腿是好了,可沒過半年就瘋了,見人就喊‘骨頭在咬我’,最後跑進沙漠沒了蹤影。”
林辰皺起眉:“草本身沒毒,怕是用法不對。”他仔細觀察草葉,發現葉片背麵有細小的絨毛,沾著些黑色的粉末,“這是‘屍粉’,得洗乾淨才能用,不然會讓人產生幻覺。”
他讓沈公子取來水囊,小心地衝洗草葉,黑色粉末遇水後化開,草葉漸漸露出青綠色的本色。“這樣處理過,就不會有問題了,”林辰摘下一片葉子,遞給漢子,“你聞聞,是不是有股草木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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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半信半疑地聞了聞,果然沒有了腥氣,反而有種淡淡的甜味。“真的……沒事?”
“放心,”林辰笑道,“草木認的是生機,不是死氣。它長在骨殖邊,是借了點土力,骨子裡還是草木的心。”
正說著,岩洞深處傳來咳嗽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是阿黑嗎?帶了外人來?”
漢子臉色一變,對著岩洞喊道:“阿爺,是來采藥的大夫,說能治蝕骨風!”
一個拄著骨杖的老者從岩洞深處走出,他的頭發和胡須都白了,臉上刻滿皺紋,眼睛卻很亮,盯著林辰手裡的骨殖草:“你知道這草怎麼用?”
“知道,”林辰道,“需用烈酒衝洗去屍粉,再和續斷草同煎,去渣後溫服,能續筋接脈,治蝕骨風最有效。”
老者眼睛一亮,突然對著林辰作揖:“求你救救我們族人!這蝕骨風折磨我們好幾代了,挖墓時被風一吹,骨頭就疼得鑽心,好多人不到四十就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