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蒼莽山時,星屑坪的聚靈草已經抽出了新葉,石蓮種子在石屋前紮了根,七星草的藍色花瓣沾著晨露,像撒了把碎鑽。阿木的《迷途草木記》又添了厚厚幾頁,最新的插畫是憶星石映出的守山人身影,旁邊寫著:“約定如草,埋於時光,遇有心人,自會發芽。”
“往雪嶺還要走七日,”林辰展開地圖,指尖劃過一片被標注為白色的區域,“那裡常年積雪,連夏天都飄著雪,咱們得準備些禦寒的衣物。”
沈公子正用蒼莽山的獸皮縫護膝,靈蘊獸蹲在他旁邊,時不時用爪子扯扯線頭,被沈公子拍了腦袋也不惱,反而叼來塊野蜂蜜討好他。“雪嶺?是不是有‘冰魄泉’?我聽說那泉水凍成的冰能治燙傷,比百草膏還靈。”
曾言爻翻著從秦伯那裡討來的《寒地藥譜》,指尖點在一幅冰葉花的插畫上:“冰葉花就長在冰魄泉周圍,葉片像冰雕的一樣,花心卻藏著點暖黃,像凍住的陽光。醫書說它能驅寒毒,隻是要在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采,不然會被凍傷。”
阿木想起父親冊子上的話:“雪嶺的草木最是倔強,頂著風雪也要開花,像極了守在那裡的人。”他摸了摸竹籃裡的靈蘊獸,小獸正抱著塊從蒼莽山帶的星屑石,石上的銀輝在陽光下閃著,“靈蘊獸的毛厚,應該不怕冷。”
行至第五日,官道兩旁的樹木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叢,葉片邊緣結著細碎的冰碴。風裡帶著刺骨的寒意,吹在臉上像刀割。阿木把靈蘊獸往竹籃裡塞了塞,用布蓋住,隻露出個小腦袋透氣。
“前麵有個驛站,”林辰指著遠處的炊煙,“咱們去歇歇腳,買些禦寒的皮毛。”
驛站裡擠滿了往來的商旅,大多是往雪嶺運送貨物的。一個穿羊皮襖的老者正坐在火爐旁喝酒,見他們進來,笑著招呼:“幾位是去雪嶺?可得多穿點,那裡的雪能沒過膝蓋,凍掉耳朵是常事。”
“老人家常去雪嶺?”阿木問道,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
老者灌了口酒,哈出白氣:“我是雪嶺腳下的獵戶,姓趙,靠打雪狐為生。你們是去采冰葉花吧?最近總有人往雪嶺跑,說冰葉花能賣大價錢,可惜啊……”他歎了口氣,“好多人進去就沒出來,不是迷路凍死了,就是被雪崩埋了。”
沈公子皺眉:“有那麼危險?”
“雪嶺的風是‘活的’,”趙獵戶指著窗外,“一會兒往東刮,一會兒往西刮,能把腳印吹得乾乾淨淨,再熟的路也會迷路。而且冰魄泉周圍的冰麵薄,踩碎了就掉進冰窟窿,神仙都救不活。”
阿木想起父親冊子上畫的一幅冰麵圖,上麵標著幾個紅點,旁邊寫著:“雪嶺冰麵,紅點處有冰眼,下有暗流,慎踩。”他忽然明白,那些失蹤的人,或許是誤踩了冰眼。
“我們有靈蘊獸,”曾言爻指了指竹籃,“它能辨方向,說不定能避開危險。”
趙獵戶看到靈蘊獸,眼睛一亮:“這是靈蘊獸?我年輕的時候見過,跟著一位姓蘇的郎中,說這小獸能聞出冰下的暗流。你們帶著它,或許真能采到冰葉花。”
抵達雪嶺腳下的村落時,正趕上一場小雪,雪花像柳絮一樣飄著,給屋頂和樹梢裹上了層白絨。村裡的房屋都是用石頭砌的,屋簷下掛著一串串紅辣椒和玉米,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鮮豔。
趙獵戶把他們領到自家的木屋,屋裡燒著炕,暖意融融。趙獵戶的老伴是個和善的婦人,端來熱騰騰的奶茶和饢餅:“快暖暖身子,這奶茶加了雪蜜,驅寒的。”
靈蘊獸從竹籃裡跳出來,湊到炕邊烤火,尾巴卷著阿木的衣角,像是在撒嬌。趙獵戶的小孫女紮著羊角辮,好奇地戳了戳靈蘊獸的毛:“它好軟呀,像。”
阿木笑著把靈蘊獸抱起來,遞給小女孩:“它叫靈蘊,不咬人。”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摸著靈蘊獸的毛,小獸配合地蹭了蹭她的手心,逗得她咯咯直笑。趙獵戶看著這一幕,歎了口氣:“要是我兒子還在,也該這麼大了。”
原來趙獵戶的兒子五年前為了給病重的母親采冰葉花,進了雪嶺就沒回來,隻在第二年春天,被雪水衝下來一隻鞋,裡麵裹著半朵凍僵的冰葉花。“那花我還留著,”趙獵戶從櫃子裡拿出個木盒,裡麵放著朵乾枯的冰葉花,花瓣呈灰黑色,卻依舊能看出冰雕般的輪廓,“我老婆子的病後來好了,可我總覺得,是兒子用命換的。”
阿木看著那朵冰葉花,忽然想起父親說的“草木有靈,知報恩”。或許那半朵冰葉花,是趙獵戶的兒子拚儘全力帶回來的,帶著對母親的牽掛,才讓藥效格外靈驗。
“我們采到冰葉花,會給您留一些,”阿木認真地說,“您兒子沒完成的事,我們幫他完成。”
趙獵戶眼眶一紅,抹了把眼淚:“好孩子,謝謝你們。明天我帶你們去雪嶺入口,那裡有棵老鬆樹,我兒子以前總在樹下係紅繩,說能保佑平安。”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雪嶺的入口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隻有那棵老鬆樹傲然挺立,枝椏上係滿了紅繩,在風雪中飄動,像無數雙祈福的手。趙獵戶幫他們背上雪橇,又塞給阿木一把冰鎬:“這鎬能鑿冰,遇到冰眼就用它探路。記住,靈蘊獸要是對著哪塊冰麵叫,千萬彆踩。”
靈蘊獸似乎知道要進山,興奮地在雪地上打滾,銀白色的毛發沾了雪,像團移動的雪球。沈公子用雪橇拉著藥箱,笑著說:“這小畜生比咱們還急。”
進了雪嶺,才知道趙獵戶所言非虛。風雪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能見度不足三尺,腳下的積雪深及膝蓋,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靈蘊獸跑在最前麵,時不時停下來對著某個方向叫兩聲,阿木便用冰鎬探探路,果然有幾次冰麵下是空的,能聽到暗流湧動的聲音。
“它真的能聞出冰眼!”曾言爻驚喜道,“蘇老先生沒騙我們。”
走了約莫半日,風雪漸小,眼前出現一片開闊的冰原,冰麵像鏡子一樣光滑,映著灰蒙蒙的天。靈蘊獸突然對著冰原中央叫起來,聲音急促。阿木用冰鎬探了探,冰麵發出“空空”的聲響,顯然下麵有大片暗流。
“冰魄泉應該就在附近,”林辰指著冰原邊緣的一處凸起,“那裡的冰麵顏色深,說不定是泉眼的位置。”
他們繞開冰原中央,往邊緣走去。越靠近凸起,空氣裡的寒意越重,冰麵上結著奇特的冰花,形狀像綻放的蓮花。靈蘊獸突然跳進一個冰縫裡,對著裡麵“吱吱”叫。阿木探頭一看,冰縫裡長著幾株奇特的植物——葉片呈淡藍色,像冰雕的一樣,花心卻有一點暖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