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看著趙青山那雙帶著壓迫感,又有幾分懇求的眼睛,再看了看地上的米麵和公雞,沉默了會兒。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但轉瞬就恢複了正常。
“村長,洪金哥,你們的心意,我收下了。”他點了點頭,平靜得讓趙青山都有些意外。
“昨天的事,換誰在河邊都會搭把手!至於洪霞……她有好的歸宿,是好事。些許閒話……你們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沒有說“我明白”,而是說“我知道該怎麼做”。
這平靜而克製的回應,讓趙青山莫名地鬆了口氣,又隱隱的有些不是滋味。
“好!好!向陽你是個明事理的娃!”趙青山臉上重新擠出笑容,拍了拍李向陽的肩膀,“那行……我們就先回去了!家裡還有事!”
“村長,洪金,再坐會兒喝口水吧?”張天會連忙挽留。
“不了不了,改天,改天!”趙青山擺擺手,帶著兒子趙洪金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李家院壩,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漸濃的小路上。
階簷下,隻剩下李家幾口人和地上那堆承載著感謝與無形壓力的禮物。
晚風吹過,帶著一點點涼意。
那隻大公雞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不再動彈。
李茂春把那一遝十元鈔票又拿了出來,手指顫抖著數了一遍,瞥了眼李向陽,最終把錢再次塞回衣兜,默默地掏出了煙袋。
李向東皺著眉頭,看著地上的米麵,又看了看弟弟。
張自勤的目光在李茂春裝鈔票的衣兜和糧食袋子之間流轉了一圈,轉身走進了自家灶房。
最終,是李向陽打破了沉默。
他彎下腰,將那隻大公雞提起來遞給母親,“媽,現在有三隻雞了,明天不行了紮個雞圈吧?”
“行!”張天會點了點頭,“明早我來弄!”
“嗯!”李向陽應了一聲,然後走到那兩個蛇皮袋子中間,一手一個,輕鬆地提了起來,腳步沉穩地走向了東邊的灶房。
妹妹小雲正在添火燒水,見他進來,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說什麼,又強忍了回去。
放下裝著米麵的袋子,李向陽又把背簍搬到了他昨晚挖下的“魚池”旁邊。
雖然經過了一個白天的滲漏,但裡麵的水幾乎還是滿的。
他從下午打的魚中,挑了些活力不錯的扔到了池子裡,又就著池水在臉上抹了一把,忍不住歎了口氣。
趙青山那看似感謝實則撇清的話語,還有那段關於趙洪霞婚事的消息,像一根刺,紮在了他心底某個隱秘的角落。
但這根刺,很快就被更現實、更迫切的問題壓了下去——如何改變這個家貧困的現狀?
以及還有一年時間就要到來的、吞噬一切的洪災和山體滑坡——這才是當下最要緊的問題!
顯然,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要走的路,也還有很長。
母親在這時走了進來,開始拾掇案板給一家人做晚飯。
李向陽把提前準備好的四張十元和兩張五元的票子遞向了母親,“媽,這是今天賣魚的錢,你擱下!”
張天會遲疑了下,伸手將錢接了過去,轉身走向了與灶房通著的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