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李向陽謝絕了項家再三讓他們留宿的好意。收下了朱阿姨給他們裝的野李子和獼猴桃,便踏上了歸途。
然而,他並未直接回家,而是帶著陳俊傑繞了一段路,來到了金罐潭附近。
站在高處的林間,能遠遠望見那個如同巨型罐子的潭口,李向陽心情有些複雜。
他沒敢讓陳俊傑靠得太近,怕潭底的景象嚇到這孩子。
隻是選了個上風處、視線開闊又能看到潭口的方向,從背包裡拿出在鎮上買的香表紙錢。
在他看來,陳俊傑既然是陳樹勇的兒子,於情於理,都該帶他來這兒祭拜一下,給孩子一個交代,也是了卻自己的心事。
他對一臉困惑的陳俊傑解釋道:“上次我不小心掉進那潭子裡,幸虧山神爺保佑才爬了上來,今天順路,得謝謝人家!”
李向陽招了招手,“來,俊傑,你幫哥把這些燒了,心誠一點,燒完咱們就走,看看路上能不能再打個獵物。”
陳俊傑似懂非懂,但還是聽話地蹲下身,笨拙但又認真地點燃黃紙。
紙灰打著旋兒飄向潭口,卻在半空中突然凝滯,像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才慢悠悠墜向深潭。
李向陽心頭莫名一緊,伸手把陳俊傑往身邊拉了拉——秦巴農村有個說法,燒紙時灰絮頓住,要麼是潮氣重,要麼是有“東西”在看著。
他把剩下的紙錢全部扔進火中,“好了,心意到了就行,再晚回去天黑了!”
因為卸去了大部分物資,回家的路又多是下坡,兩人走得輕快了許多。
但搜遍沿路草叢隻驚飛幾隻野雞——用五六半打這玩意兒不值當,這也更堅定了李向陽“打窩子”引誘大獵物的念頭。
可他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剛到家,陳俊傑突然出了問題。
小家夥毫無征兆地發起高燒,渾身滾燙,嘴唇泛白,喂了安乃近也不見效果。
李向陽急了,背起他就準備往村衛生所送。
張天會卻攔住了他。
母親臉色凝重地端來大半碗清水,又捏著三根平常吃飯的竹筷。
隻見她走到床前,嘴裡低聲念叨著“孩子小不懂事,衝撞了哪路神仙、過路的鬼神,大人大量,彆跟娃計較……”之類的話。
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三根筷子豎在碗裡的清水中——令人驚異的是,那筷子竟真的晃晃悠悠立住了!
張天會見狀,又低聲嘟囔了幾句,待筷子散倒在地,她將那碗水端到門外潑掉,摸了摸陳俊傑的額頭,語氣肯定地說:“沒事了,睡一覺就好。”
說來也怪,沒過多久,陳俊傑的燒果然開始退了,人也沉沉地睡了過去。
想到白天帶陳俊傑去的地方,李向陽後背不禁冒起一片冷汗,胳膊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更讓他驚詫的是,第二天早上,陳俊傑醒來後,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精神頭好了很多。
早飯的時候,他小聲說道:“向陽哥,我昨晚夢見我爸了。”
李向陽心裡咯噔一下:“夢見他啥了?”
“他……他跟我說了好多話。”陳俊傑努力回憶著,“他說他當年衝動了……對不起我!還摸了我的頭,說讓我以後好好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