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咱們紮筏子、擺筏子不夠啊。”似乎覺得自己裝的有點過了,左德順解釋道,“得讓有些人,心裡先緊起來,所以,我準備去念叨念叨……”
見他這麼說,眾人“哦”了一聲,算是明白了過來。
李向陽也笑了笑,“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你小心啊,彆玩脫了!”
“向陽,你放心,老左出馬,絕對一個頂倆!”
隨後,在眾人的鄙夷聲中,他退回鋪在營業大廳給大家休息用的稻草上,煞有介事地閉目打起了坐。
與此同時,月河和漢江的交彙處,瓢潑的大雨中,陳俊傑望著眼前模糊的道路,不由地歎了口氣。
這鬼天氣太耽誤行程了,二十多公裡的路,走了六七個小時,估摸著離縣城還有四五裡路。
他倒不怕淋濕雨,唯一擔心的是懷裡用塑料布裹了又裹的長條家夥。
這次出門太急,光帶了槍,卻忘了帶擦槍的油和乾布——萬一雨水滲進去鏽了槍管,就麻煩了!
四下張望了會兒,他很快辨明了方位。
印象中,記得前麵不遠有個廢棄的抽水泵站。
在縣城街頭混跡的那兩三年,為了活下去,他對這一帶異常熟悉。
哪個橋洞夏天最陰涼,哪個廢棄倉庫能擋風避雨,甚至哪個寺廟後牆矮、供桌上的果子容易摸到,他那是一個門兒清!
曾經,他就和當時所謂的幾個“兄弟”,從附近村子弄來一隻老母雞,躲進那泵站裡,攏起一堆火烤著吃了。
想到“兄弟”兩個字,陳俊傑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那些混著饑餓、欺騙和“義氣”的過往,自從進了李家,他就很少去回想了。
尤其最後那次,在橋洞外親耳聽到的嘲笑和紮心的話語,讓他對那段日子徹底死了心。
距離不遠,他加快腳步朝著泵站走去。
很快,破敗的磚房映入眼簾。
正打算低頭鑽進去,裡麵卻隱約傳出一陣嬉笑和辱罵聲,讓他腳步一頓。
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啊?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泵站裡晃出一個衣著襤褸的半大小子,一邊罵罵咧咧地往外走,一邊伸手去解褲腰帶,看樣子是打算出來放水。
“臥槽!”那人猛的抬頭,看見門口站著個人,嚇了一跳,慌忙又把那滿是破洞的褲子提了上來。
他本想張口就罵,可抬眼一看,門口站著的人比他高出將近一頭,剛到嘴邊的臟話又咽了回去。
然而,陳俊傑已經認出了他。
十個月前,眼前這個人,曾是他以為的“朋友”。
為了滿足這“朋友”的生日願望,他去望江樓偷燒雞被抓,還挨了打。
是李向陽救了他,還給了他魚乾。
隻是,當他拿著魚乾回去當禮物,卻在橋洞外麵聽到眼前這人洋洋得意的聲音:
“老子怎麼可能真跟一個殺人犯的兒子當朋友?不過是逗他玩兒,讓他去偷東西罷了,哈哈,沒想到這傻子真去了……”
隻是,對麵這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嘴唇動了動,顯然沒能把眼前這個穿著體麵、神色沉靜的少年,和當初那個“殺人犯兒子”聯係起來。
陳俊傑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腳下沾滿泥濘卻半新的膠鞋和腿上時興的滌綸褲子,忽然在心裡笑了:
沒記錯的話,這家夥比自己還大一歲。
十個月前,他比自己高出半頭,總居高臨下用施舍的眼神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