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些老主顧知道了，來找他修電腦的人越來越多。
有人的鍵盤失靈了，他拆開清理乾淨；有人想裝殺毒軟件，他遠程幫忙操作………
如果遇到需要更換零件的，他就把規格、型號寫在紙上，叮囑對方：“去電城那邊買這個，多問問幾家，彆被坑了。”
等人家把零件拿來，他又免費幫忙換上。
這些老主顧總覺得過意不去，來買菜時總要多買兩把：“翠蘭啊！再給我來三斤韭菜，一個大白菜，博文不是愛吃餃子嗎？今天我們要包餃子，下午給你送點過來。”
有人提著水果路過，就往張博文的工作台上放：“蘋果買多了，分點給博文當個零嘴。”
有次李嬸塞給他一袋餅乾，他回家才發現，餅乾袋裡夾著張一百塊錢，上麵還寫著：“孩子，彆嫌少，給你買兩本書。”
張博文拿著錢，坐在輪椅上愣了半天，眼眶熱得厲害——這些藏在煙火氣裡的善意，像溫水慢慢泡軟了他心裡的硬殼。
有次帶著博文去醫院複檢，推著兒子邊走邊聊天，路過大學門口，正巧趕上學生下課，一群穿著運動服的年輕人說說笑笑地走出來，手裡抱著書，臉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張博文突然彆過臉，望著路邊的梧桐樹發呆，輪椅扶手被他攥得發白，指節泛青，而張翠蘭看在眼裡，卻疼在心裡。
張翠蘭她看到兒子這樣的表現，她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下，她停下腳步，蹲在兒子麵前，聲音輕得像羽毛：“博文，你是不是還想回學校？”
張博文的睫毛猛地顫了顫，沒說話。她繼續說：“等你好點了，新學期開始，媽陪你回學校，找教授問問，能不能把剩下的課補上。”
張博文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張翠蘭以為他不會回答，才聽見一聲輕輕的“嗯…”，聲音悶得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卻帶著點充滿期待的亮。
其實張博文從沒放下過回學校的念頭。
他的課本雖然堆在牆角吃灰，卻被他翻得卷了邊；教授的微信對話框裡，還存著車禍前請教問題的記錄。
甚至連做夢，他都常常夢見自己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那些複雜的算法。
張博文試著給輔導員發了條消息，說明自己的情況，問能不能申請複學。
沒過半小時，輔導員就打來了電話，聲音裡滿是驚喜：“博文！你終於聯係我了！係主任和李教授天天念叨你呢！”
原來他以前是係裡的尖子生，李教授常說他“對數據的敏感度，是天生的”，車禍後，學校還多次托人打聽他的情況。
“你等著，我這就去幫你申請！”輔導員的聲音帶著風，“李教授說了，隻要你想回來，他親自給你補課！”
沒過一周，複學申請就批下來了。張翠蘭拿著那張蓋著紅章的通知，翻來覆去地看，眼淚滴在紙上，暈開一小片墨跡。
張博文卻把自己關在屋裡，對著攤開的課本發呆………
一年多沒碰專業知識，很多公式都變得陌生，他怕自己跟不上。
“怕…啥？”張翠蘭端著削好的蘋果進來，往他手裡塞，“你小時候背唐詩，一遍記不住就背十遍，現在咋不行了？
媽給你在菜市場搭個書桌，你白天可以在攤位上看書，晚上回家看書，媽也陪著你。”
從那天起，張博文的工作台旁又多了個書架，堆滿了專業書和筆記本。
白天他一邊幫母親看攤，一邊看書，看累了就處理兼職訂單，當作休息，晚上就借著台燈的光啃書本。遇到不懂的問題，他就記在本子上，周末攢著發給李教授。
李教授每次都秒回，有時還會開視頻給他講題，講完總不忘加一句：“慢慢來，不著急，你底子好，很快就能跟上。”
有次他熬夜做題，趴在桌上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母親的外套。
桌子旁放著杯溫牛奶，旁邊壓著張紙條：“彆熬太晚，媽明天去給你買點核桃。”
當他摸著溫熱的牛奶杯時，突然覺得那些複雜的公式，好像也沒那麼難了。
新學期開學那天，張翠蘭特意早起，給兒子熨了件新襯衫，推著輪椅送他到學校門口。
李教授早已等在那裡，看到張博文就笑著迎上來：“小子，可算把你盼回來了！”他身後跟著幾個同學，手裡捧著束向日葵，花瓣上還帶著露水：“博文，歡迎回來學校！”
張博文看著熟悉的校園，看著眼前這些笑著的臉，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他轉動輪椅，回頭對張翠蘭笑了笑，那笑容裡有羞澀，有感激，更有對未來的篤定。
張翠蘭揮了揮手，看著輪椅慢慢融進人群，陽光灑在兒子的背影上，像鍍了層金。
她摸了摸圍裙口袋裡的藥盒，指尖劃過那張卷邊的“無痛超人”畫，突然覺得，其實兒子才是她的超人——不管摔得多重，總能自己站起來，帶著她的希望，一步步往前走。
菜市場的人聽說博文回學校了，比自家孩子考上大學還高興。
老王特意殺了條大草魚，塞給張翠蘭：“給博文補補，讀書人費腦子。”
劉姐送了袋土雞蛋：“每天早上給他煮二個吃，補充蛋白質。”
連平時總愛開玩笑的老李，都特意繞過來，往張博文的工作台上放了支鋼筆：“翠蘭啊！叔…不懂他們讀書人用啥，這個我看著還行。”
張翠蘭笑著一一收下，心裡就像揣了個暖爐。她知道，日子或許還會有風雨，但隻要兒子眼裡有光，她就敢往前闖。
就像菜市場的清晨，不管前一晚下了多大的雨，第二天總會有太陽升起，照著那些新鮮的蔬菜，照著那些熱氣騰騰的吆喝，照著她和兒子，慢慢把日子過成想要的模樣。
張博文回學校後的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緊湊卻規律。
每天清晨，張翠蘭推著他到菜市場，母親去整理好攤位，而張博文便坐在工作台前，一邊處理線上訂單，一邊複習功課。
母親的菜攤開始陸續有人來買菜，張博文的同學也來菜市場這裡接他去學校，傍晚放學，又準時送他回到菜市場，替母親算賬、收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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