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貧困患者墊付過多少次醫藥費，連自己都記不清了。
有次科室核算賬目，發現她的工資卡連續半年都是負數，張主任沒說話，直接把自己的績效獎金轉進她賬戶。
周棠發現時，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大大的太陽，把兩個人的名字都寫在裡麵，旁邊抄著王教授的話：先救病人，再談錢。
轉正那天的晨會，張主任把她的筆記本傳給科室所有人看。
年輕護士指著兒童患者術後玩具清單嘖…嘖…稱奇，老醫生看著不同品牌除顫儀的反應時間對比頻頻點頭………
最後傳到周棠手裡時，她發現最新一頁多了行字，是張主任寫的：從明天起，你就是專科醫生了。
但記住，這兩個字，是患者教我們寫的。
張主任，突然從口袋裡掏出個胸牌，周棠，明天起，你就是心臟外科的專科醫生了，這是你的胸牌………。
胸牌上的照片裡，周棠笑得有些拘謹，張主任在旁邊畫了個小太陽，筆跡和王教授的很像。
周棠摸著胸牌上的小太陽，突然想起王教授的鐵皮盒。
她在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裡也準備了個盒子，裡麵放著患者家屬硬塞的特產、小孩畫的感謝卡………。
還有幾張她默默放進去的欠條——是給那個公園暈倒的老太太墊的住院費，流浪漢的藥費………等等。
盒子最底下，壓著王教授寫的那張便簽，先救病人，再談錢的字跡，也被歲月摩擦得有些褪色，卻依然像顆滾燙的小太陽，貼在她的心上。
那天晚上，她值完最後一個作為實習醫生的夜班，曙光初現，清晨的薄霧還沒散儘，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醫院的青磚路上。
周棠摘下沾著消毒水味的口罩，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回頭時撞進一雙亮閃閃的眼睛——是蘇晚，那個總穿著病號服、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懷裡抱著幅卷起來的畫。
“周醫生……周醫生…！”蘇晚的聲音帶著清晨的朝氣，跑起來時病號服的下擺掃過地麵，露出腳踝上的住院手環。
“王爺爺說你今天正式成為心臟外科的專科醫生了！”
她舉起畫紙，顏料還帶著未乾的潮氣，畫裡穿著白大褂的周棠正低頭給患者聽診，胸前彆著個比太陽還大的紅勳章，勳章上寫著＜周醫生＞三個字。
周棠看了一眼，心猛地一軟。蘇晚是科室的“老熟人”，從五歲起就因先天性心臟病反複住院，王教授總說“這個孩子是老天爺把心臟畫歪了，咱們得幫祂改改”。
王教授常把蘇晚抱在膝頭，用聽診器給她聽自己的心跳，說“你聽，這是健康的聲音，以後你的也會這樣”。
有次王教授在醫院研究病曆報告，而蘇晚當天半夜又發病了，王教授抱著她急著跑到手術室外，白大褂的前襟被孩子的眼淚洇出片水色………
“給你。”蘇晚把畫塞給周棠，轉身時口袋裡掉出顆橘子味奶糖，糖紙在晨光裡閃著亮晶晶的光。
周棠彎腰去撿，發現糖紙背麵用蠟筆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太陽底下歪歪扭扭寫著“蘇晚贈”。
“這個糖很甜。”女孩仰著小臉，鼻尖還沾著點顏料，“王爺爺說，甜的東西能讓心情快樂一些。”
周棠把畫小心翼翼地夾進筆記本，紙頁間還夾著王教授寫的“先救病人，再談錢”，蘇晚畫的太陽像似落在那行字上，給那冰冷的醫囑染上了層溫暖的光。
她提筆寫下：“今天，我終於成為了真正的周醫生。”
筆尖劃過紙頁的瞬間，走廊裡似乎還回蕩著王教授查房時的聲音：“小周，這個患者的術後護理記一下，她對青黴素過敏”。
混著張主任跟患者家屬仔細交代術後要注意的事項………
還有蘇晚用蠟筆塗畫時的嘟囔——這些聲音雖裹著消毒水的味道，但在她心裡釀成了最溫暖的光。
成為專科醫生的第一年，周棠遇到了個棘手的病例。患者是位懷孕七個月的孕婦，查出胎兒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多家醫院都建議終止妊娠。
孕婦抱著肚子坐在診室裡，眼淚把產檢報告泡得發皺：“周醫生，我知道難，可這是條命啊。”
周棠翻遍了國內外的文獻，在筆記本上畫滿胎兒心臟的示意圖，鉛筆尖都把紙頁戳出好幾個洞。
她帶著資料找到王教授，老人正給蘇晚講故事，聽見病情描述後沉默了很久，指著蘇晚說：“你看這孩子，當年也有人說她活不過三歲。”
那天下午，周棠請王教授組織了五場多學科會診，從產科到心外科，連麻醉科主任都被她拉來加班。
手術方案改到第三十七版時，張主任拍著她的肩膀說：“放手做吧，出了問題我擔著。”
胎兒出生那天，周棠穿著手術服站在手術台旁，手裡的手術刀比平時握的更緊。
當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穿透手術室的寂靜，她發現自己的白大褂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後來那個孩子滿月時，孕婦抱著寶寶送來雙虎頭鞋，鞋麵上繡著個小太陽：“周醫生，這是我娘教我繡的，她說你會喜歡這個的。”
周棠把虎頭鞋放進鐵皮盒時，看見蘇晚偷偷塞進來的畫，畫裡兩個小小的身影手拉手，一個穿著病號服，一個穿著白大褂，頭頂是同一個太陽。
第二年冬天，科室收治了位流浪歌手，心臟主動脈夾層破裂，送診時已經休克。
歌手的吉他被撞得粉碎，琴弦纏在滿是凍瘡的手指上，周棠清理傷口時，發現他的琴盒裡藏著本樂譜，扉頁寫著“給女兒的生日禮物”。
“上麵還寫著女兒在老家讀小學，最喜歡聽他唱《小星星》。”
護士小聲說，“可是聯係不上家屬，手術同意書也沒人簽。”
周棠站在手術室外的走廊，看著搶救燈明明滅滅，突然想起王教授說過的“醫生要敢擔責”。
周棠吩咐護士長你去找駐院員警，之後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上＜先救人，聯係駐院員警＞，筆尖比做任何一台手術時都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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