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猶豫,甚至來不及看一眼身後那因怨念斑痕被刺激而短暫遲滯、此刻正重新穩定下來、帶著更加冰冷怒意加速下壓的青銅巨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身體如同撲火的飛蛾,猛地撞進了那道自己親手撕開的、搖搖欲墜的空間裂縫之中!
嗡——!
就在淩湮身影消失在裂縫中的瞬間,那隻巨大的青銅手掌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狠狠按落在他剛剛停留的位置!
轟!!!
更加恐怖的爆炸發生!那片區域的空間如同脆弱的鏡子般徹底粉碎、湮滅!形成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漆黑空洞!狂暴的空間風暴從中肆虐而出,將周圍的一切骸骨、怨念、乃至光線都瘋狂撕扯、吸入!
而淩湮撕開的那道狹小裂縫,在這股毀滅性的力量衝擊下,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扭曲、閃爍了幾下,最終發出一聲哀鳴,徹底崩潰、彌合!隻在原地留下一片劇烈波動的空間漣漪,證明著曾經的存在。
巨大的青銅手掌懸停在那個新生的、緩緩彌合的空間黑洞上方,冰冷死寂。手掌上那些被刺激得沸騰的怨念斑痕,在失去了淩湮這個“引信”後,漸漸平息下去,重新變得凝固、死寂。唯有幾片靠近指關節位置的、最為古老的青銅鱗甲上,在剛才劇烈的怨念衝擊和空間湮滅中,悄然崩裂了幾道微不可查的縫隙。透過那細微的縫隙,隱約可見其下並非血肉,而是一種更加幽邃、仿佛蘊含著混沌星辰的暗銀光澤…如同某種生物的鱗片。
守碑者那漠然的意誌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仿佛在確認著什麼。片刻之後,巨掌緩緩收回,沒入身後那幽邃的青銅洞口深處。那巨大的洞口也隨之迅速彌合、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一個巨大掌形深坑和一片狼藉、空間依舊不穩的甬道,訴說著方才那短暫卻恐怖的遭遇。
……
冰冷、混亂、撕裂!
這是淩湮墜入空間裂縫後的唯一感覺。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隻有狂暴的空間亂流如同億萬柄無形的利刃,瘋狂地切割著他的身體。護體的怨念神力在空間風暴麵前如同紙糊般脆弱,瞬間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皮膚被割裂,肌肉被撕開,骨骼發出呻吟,劇痛如同海嘯般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意識。
若非左臂饕餮符紋在最後關頭應激性地張開一層薄薄的吞噬漩渦,勉強抵擋了部分最致命的亂流切割,他恐怕在進入裂縫的瞬間就會被絞成碎片。
即便如此,他的情況也糟糕到了極點。意識在劇痛和空間風暴的撕扯下飛速模糊。他隻能死死地護住掌心靈光深處那點微弱的業絲瞳金光,那是他僅存的錨點。
不知在混亂的空間夾層中翻滾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萬年。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並非出口的光明,而是…一種熟悉的、帶著古老銅鏽色澤的微光。
噗通!
淩湮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狠狠地從一片扭曲的空間漣漪中摔了出來,重重砸落在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昏死過去。
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帶著內臟碎塊般的血腥味。他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中,首先映入眼簾的,依舊是熟悉的、布滿了細密玄奧天然紋路的青銅穹頂。
又是一個青銅驛站石室!樣式與他之前休養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更加破敗,空氣中彌漫著更加濃鬱的塵埃和金屬腐朽的味道。牆壁上的青銅紋路光芒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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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紮著想要爬起,查看自己的傷勢和處境。但全身的劇痛和極度的虛弱讓他連動一根手指都異常艱難。左臂更是如同廢掉了一般,軟軟地垂在身側,皮膚龜裂,鮮血淋漓,饕餮符紋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邊緣的空間裂痕紋路也變得模糊不清。識海中怨恨的枷鎖沉重如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
“嗬…嗬…看來…你這條命…還真是夠硬啊…”
一個沙啞、虛弱、卻帶著一種熟悉刻骨恨意的聲音,突兀地從石室陰暗的角落裡響起!
淩湮的心臟猛地一沉!他艱難地轉動脖頸,布滿血絲的右眼左眼因劇痛和虛弱幾乎無法視物)死死盯向聲音的來源。
石室角落的陰影裡,一個人影背靠著冰冷的青銅牆壁,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
赤發如火,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異常醒目。但此刻,那曾經張揚霸烈的赤發卻黯淡無光,如同枯敗的雜草。他身上的火部服飾早已破碎不堪,沾滿了乾涸的血跡和汙垢,裸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有些深可見骨,邊緣還殘留著冰冷怨念侵蝕的痕跡。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胸口——那裡有一道巨大的、貫穿性的焦黑傷口,仿佛被什麼恐怖的力量洞穿、灼燒過,傷口邊緣的血肉呈現出詭異的灰敗色,不斷有微弱的黑氣從中散逸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乾裂,氣息微弱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唯有那雙眼睛,那雙曾經燃燒著戰意和火焰的眼睛,此刻卻如同兩口枯竭的深井,充滿了疲憊、痛苦,以及…一種近乎絕望的、刻骨的恨意!
炎燼!
他竟然也在這裡!而且看起來,傷勢比淩湮更加沉重!
炎燼扶著冰冷的牆壁,身體微微顫抖,每一步都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他死死盯著摔倒在地、同樣淒慘無比的淩湮,嘴角勾起一個極其難看的、混合著痛苦和嘲弄的弧度。
“咳咳…被守碑者…拍了一巴掌…居然…還沒死透…”炎燼的聲音斷斷續續,每說幾個字都要劇烈地喘息,“命硬…真是命硬啊…”
淩湮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右眼之中金銀雙弦的光芒微弱卻冰冷。他嘗試調動體內殘存的力量,但回應他的隻有經脈撕裂的劇痛和一片枯竭的死寂。左臂饕餮符紋如同沉睡的死物,沒有絲毫反應。
“怎麼…不說話了?”炎燼艱難地向前挪了一步,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穩住身體,喘息著,眼中的恨意如同毒火般燃燒,“看到我…很驚訝?還是…在恨我?恨我把你…出賣給五行宗?恨我…差點害死你和你妹妹?”
他猛地咳嗽起來,咳出大口的、帶著灰敗色澤的汙血。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變得更加瘋狂。
“恨吧!儘管恨!我也恨!”炎燼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歇斯底裡的痛苦,“我恨焱燼!恨那個為了攀附時序塔、為了他狗屁的煉丹大道,連親生兒子都可以當成爐鼎的畜生!我更恨我自己!恨我瞎了眼!恨我…信錯了人!”
他指著自己胸口的那個巨大焦黑傷口,聲音因激動而劇烈顫抖:“看到這個了嗎?這是…焚世之陽的反噬!是那個畜生…親手種在我本源裡的禁製!他根本就沒想過讓我活!從一開始…我就隻是他養在五行宗的一株人形大藥!隻等時機成熟…就開爐取丹!”
“他許諾我…隻要把你騙進焚世熔爐…就給我自由…給我力量…去救你妹妹…哈哈哈…自由?”炎燼發出淒厲的慘笑,充滿了自嘲和絕望,“狗屁的自由!我他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棋子!”
“你知道…當我看到你被投入熔爐…看到曦丫頭為了救你…業絲瞳本源幾乎燃儘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嗎?”炎燼的身體劇烈地搖晃著,眼中流下兩行混合著血汙的淚水,“是絕望!是比死還要痛苦的絕望!我他媽…親手把自己的兄弟…推向了地獄!也親手…毀了我最想守護的人!”
“所以…我引爆了混沌本源!”炎燼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瘋狂和決絕,“我他媽就算死!也要拉著那個畜生一起!也要…把欠你的命…還給你!”
他猛地挺直了搖搖欲墜的身體,一股微弱卻異常狂暴、充滿了毀滅與湮滅氣息的灰黑色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從他胸口的焦黑傷口中洶湧而出!這股力量極其混亂、極其不穩定,仿佛隨時會將他自身也徹底吞噬、湮滅!
“淩湮!”炎燼死死盯著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背叛就是背叛!傷害已經鑄成!”
“但我這條命…是你當年在五行絕淵裡…從火毒獸口中救下來的!沒有你…我早就成了一堆枯骨!”
“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話音未落,炎燼眼中最後的光芒猛地爆開!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儘痛苦與解脫的咆哮!
“燼骨…焚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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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一股遠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灰黑色湮滅之力,如同決堤的混沌洪流,猛地從他胸口的焦黑傷口中徹底爆發出來!這股力量瞬間吞噬了他殘破的身軀,將他整個人化作一個瘋狂旋轉、散發出毀滅一切氣息的灰黑色能量漩渦!
這漩渦沒有衝向淩湮,而是…狠狠地撞向了石室那扇緊閉的、中央鑲嵌著暗銀色魚鱗符文的青銅巨門!
“不——!”淩湮瞳孔驟然收縮!他瞬間明白了炎燼要做什麼!他想引爆自身最後的力量,強行轟開驛站的空間之門,為他爭取一線生機!但這無異於自殺!在這種狀態下引動混沌湮滅本源,他絕無生還的可能!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狹窄的石室內轟然炸響!恐怖的灰黑色湮滅能量如同毀滅的風暴,狠狠撞在青銅巨門之上!
那枚緩緩旋轉的暗銀色魚鱗符文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光芒,無數精妙的空間漣漪層層疊疊蕩開,試圖化解、轉移這股毀滅性的衝擊!
哢嚓!哢嚓!
細密的裂痕瞬間爬滿了整扇青銅巨門!那枚暗銀色的魚鱗符文劇烈閃爍,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整個石室都在劇烈搖晃,牆壁上的青銅紋路瘋狂閃爍,仿佛隨時會崩潰!
“呃啊!”淩湮被爆炸的衝擊波狠狠掀飛,再次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而炎燼所化的那個灰黑色湮滅漩渦,在爆發出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後,能量迅速衰減、潰散。漩渦中心,他那殘破的身影重新顯現出來,如同燃儘的焦炭,皮膚寸寸龜裂,露出下麵灰敗死寂的筋肉骨骼,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到了極致,眼看就要徹底熄滅。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過頭,那雙即將徹底黯淡下去的眸子,最後深深地、無比複雜地看了淩湮一眼。那眼神中,有刻骨的恨,有無儘的悔,有深沉的痛,但最終,似乎都化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
“淩湮…”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嘴唇無聲地開合,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下一刻,那殘存的生命之火,徹底熄滅。
炎燼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沙雕,無聲無息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麵上,揚起一片塵埃。再無聲息。
青銅巨門在那驚天動地的自爆衝擊下,終於不堪重負!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撕裂聲,那枚暗銀色的魚鱗符文徹底崩碎!化為點點銀芒消散!整扇沉重的巨門被狂暴的湮滅能量硬生生炸開了一道足夠一人通過的巨大裂縫!
狂暴的空間亂流和冰冷刺骨的虛空之風,瞬間從裂縫外洶湧而入!吹散了石室內的塵埃,也吹動了淩湮沾滿血汙的白發。
他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爬到炎燼倒下的身體旁。看著那張曾經豪邁張揚、此刻卻布滿灰敗死寂的臉,看著他胸口那個巨大的、如同嘲諷般的焦黑傷口,淩湮的右眼之中,冰冷如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波瀾。隻有緊握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的拳頭,和掌心靈光深處,那點因劇烈情緒波動而微微閃爍的業絲瞳金光,暴露著他內心翻騰的驚濤駭浪。
恨嗎?當然恨!刻骨銘心的恨!但恨誰?恨這個倒在麵前、用最慘烈方式“還債”的昔日摯友?還是恨那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一條命,還了一條命。
恩怨兩清。
淩湮艱難地伸出手,不是去觸碰炎燼的屍體,而是抓向炎燼胸前那個巨大的焦黑傷口深處——那裡,在湮滅能量爆發之後,殘留著一塊指甲蓋大小、通體暗紅、如同凝固火焰般、卻散發著微弱混沌湮滅氣息的晶體碎片。那是炎燼引爆自身混沌本源後,最後殘存的一點核心印記。
他毫不猶豫地將這塊尚帶著餘溫的晶體碎片摳出,緊緊攥在掌心。一股微弱卻精純的混沌湮滅之力,混合著炎燼最後殘存的生命印記和那股刻骨的恨意,順著掌心湧入他的身體。
他沒有煉化,隻是將其強行壓製在左臂饕餮符紋深處。
做完這一切,他不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掙紮著站起身,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一步一步,踉蹌卻無比堅定地,走向那扇被炸開的、通往未知虛空的青銅巨門裂縫。
門外,是冰冷死寂、充滿危險的混沌虛空。
門內,是剛剛了結的一段血債,和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他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裂縫外湧動的虛空亂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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