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被凍結了。
不是剜時刺那種強行凝固的0.5秒,而是絕對的、徹底的、萬物歸寂的停滯。
骸骨穹頂之下,一切都被釘死在那銀灰色意誌降臨的刹那。癸溟指尖凝聚的深藍水芒,凝固成一顆散發極致寒毒的冰晶,尖端離淩湮的後頸不足三寸。戊山巨盾轟出的暗黃衝擊波,如同凝固的琥珀,保持著粉碎山嶽的狂暴姿態,距離淩湮被轟飛的軀體僅餘丈許。淩湮噴出的淡金色血霧,凝滯在空中,每一滴都折射著骸骨縫隙間黯淡的流光,如同凝固的金色星辰。連那些在巨大骨縫間無聲流淌的破碎時空流光,此刻也化作了凝固的彩帶,萬魂的悲鳴被徹底掐滅,死寂重如鉛塊,壓得靈魂都無法喘息。
淩湮的身體保持著被轟飛後仰的姿勢,懸停在冰冷的空氣裡。後背被玄冥水箭釘入的位置,深藍的冰毒如同猙獰的蜘蛛網,在怨脈骨甲表麵蔓延、凍結,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和徹骨寒意。左臂更是慘不忍睹,魔臂表麵暗紅符紋破碎黯淡,銀灰色的秩序紋路如同活過來的冰裂,瘋狂蔓延,幾乎覆蓋了整條小臂,秩序之釘的冰冷汙染與混沌湮滅的狂暴在臂骨深處激烈絞殺,每一次衝撞都像要把他的手臂從內部撕裂、碾碎。更可怕的是右眼,視野中那冰冷的黑暗孔洞,在凍結降臨前一刻,因劇痛和強行催動能力已擴張至七成,猩紅的底色被壓縮成一條狹窄、扭曲的光帶,強烈的空間錯位感和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殘存的意識。
他無法動彈分毫,連眨動一下眼皮都成了奢望。唯有思維,在劇痛和極致的冰寒中,如同風中殘燭般掙紮著。守碑者!祂來了!就在這片凝固的骸骨空間深處!那隻在猩紅視野邊緣驚鴻一瞥的、巨大無情的銀灰色巨瞳,如同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漠然地俯視著這片被祂凍結的獵場。那冰冷的意誌鎖定著他,更準確地說是鎖定著他左臂深處那枚冰冷的秩序之釘。祂是來收割的,如同清理掉一件失控的、被汙染的器物。
絕望如同萬年玄冰,瞬間凍結了心臟。在這絕對的力量麵前,他所有的掙紮、凶戾、算計,都顯得如此可笑而無力。曦兒…他護在胸前的右手掌心,那片微弱的靈光空間也仿佛被凍結了,再也感受不到絲毫溫暖堅韌的意念。墨老悲愴的呐喊…燭陰弑師的罪證…一切,似乎都要隨著他被這冰冷的秩序抹去而徹底埋葬。
不!不能!不甘心!
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咆哮!那點源自生命最本源的、為了守護而生的不屈之火,在絕望的冰原上猛烈地跳動了一下!哪怕身體被凍結,意誌被壓製,那源自饕餮魔臂深處、被秩序之釘轉化出的狂暴混沌湮滅之力,那源自怨脈骨甲沉澱了萬古歲月的凶戾怨念,那源自右眼時空殘缺帶來的扭曲與混亂…這些力量,此刻在守碑者絕對秩序的鎮壓下,並未完全馴服,反而如同被擠壓到極致的火藥桶,在瀕臨徹底毀滅的邊緣,於他體內最深處,產生了一種詭異而瘋狂的…共鳴!
嗡——!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源自骨髓、源自靈魂的共振!淩湮殘存的左眼瞳孔,那點金銀光芒在凝固的視野中,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並非他主動催動,而是他身體深處被逼到絕境的本能反擊!
右眼視野中,那片占據了七成的冰冷黑暗孔洞,在守碑者絕對秩序的凍結下,非但沒有被壓製,反而像是找到了某種同源而更強大的刺激,邊緣處竟泛起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詭異的銀灰色漣漪!這漣漪並非秩序,而是…混亂!是時空被絕對秩序強行“矯正”時,其殘缺部分產生的劇烈排斥和扭曲反應!
與此同時,左臂饕餮魔臂深處,那枚冰冷的秩序之釘,在守碑者浩瀚意誌的引動下,銀灰色的光芒大盛,試圖徹底碾碎魔臂本身的混沌凶性,完成最終的“淨化”與回收。然而,這枚釘子,它本身就釘在淩湮的血肉裡,釘在他融合了饕餮本源、怨脈骨甲、混沌湮滅之力的軀體上!當守碑者的意誌如同巨錘般通過秩序之釘砸落時,它首先砸中的,是淩湮這具千瘡百孔卻蘊含著恐怖反噬潛能的“熔爐”!
轟!
淩湮感覺自己的左臂仿佛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秩序之釘的光芒如同冰冷的太陽,要將他從內到外徹底焚化、淨化!魔臂本身的混沌湮滅之力在生死關頭爆發出最原始的凶戾,瘋狂抵抗、撕咬!怨脈骨甲深處沉澱的凶魂怨念,被這源自“秩序”的毀滅性壓力徹底點燃,化作無數無形的尖嘯,衝擊著秩序之釘的光芒!而最關鍵的,是右眼那片黑暗孔洞邊緣泛起的銀灰漣漪——那源自他時空本質的殘缺與混亂,此刻竟與秩序之釘的“秩序”以及守碑者意誌的“絕對秩序”,形成了一種微妙的、扭曲的三角衝突!
秩序要抹除混亂。混亂在秩序的高壓下瘋狂反彈。而淩湮的身體,成了這三股恐怖力量激烈碰撞、短暫僵持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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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在淩湮凝固的感知中響起!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他體內!是怨脈骨甲!後背被玄冥水箭釘入、又被守碑者意誌凍結的位置,那片覆蓋著深藍冰毒的怨脈骨甲,在內部混亂力量與外部絕對秩序的雙重碾壓下,竟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縫隙出現的刹那,一股遠比之前濃烈百倍、沉澱了無儘歲月、充滿了不甘、憤怒、悲愴與毀滅欲望的凶戾怨念,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火山熔岩,猛地從骨甲裂縫中噴湧而出!這股怨念並非無主,它仿佛瞬間就與這片骸骨穹頂下無聲流淌的、被凍結的萬魂悲鳴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嗡——!
骸骨空間,這片由無數巨大骸骨構築的死亡之地,仿佛在守碑者的凍結下,於最死寂的深處,發出了第一聲微弱的、反抗的脈動!那些被凝固的、黯淡的時空流光,微微震顫了一下!萬魂被掐滅的悲鳴,在靈魂層麵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模糊的回響!
這變化極其細微,在守碑者浩瀚的意誌下如同螻蟻的掙紮。但對於被釘在力量風暴中心的淩湮而言,卻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那噴湧而出的凶戾怨念,並未直接攻擊秩序之釘或守碑者那無異於以卵擊石),而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瞬間纏繞、滲入了他體內那狂暴混亂的力量漩渦之中!
怨念為引,混亂為薪!
淩湮殘存的左眼中,金銀光芒瘋狂閃爍!一種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深處、對這片骸骨長城怨念的奇異親和力,被這股凶戾怨念徹底點燃!他的身體,仿佛在這一刻短暫地化作了這片骸骨怨念的一部分!怨脈骨甲表麵的裂紋,如同貪婪的嘴巴,開始瘋狂地、被動地汲取著周圍骸骨壁壘中沉澱的、被守碑者意誌凍結的萬古怨念!
冰冷!沉重!凶戾!無儘的負麵情緒如同潮水般湧入,衝擊著他的識海,幾乎要將他的意誌徹底衝垮、同化。但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骸骨本身蘊含的、曆經萬劫而不磨的堅韌與不甘,也一同湧入!這股力量,沉重如山,卻帶著一種支撐天地的厚重感!
骸骨怨念的瘋狂湧入,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又澆入了一瓢冰水!淩湮體內那混亂的力量漩渦瞬間被這股沉重而凶戾的外力引爆!混沌湮滅之力、秩序之釘的淨化之力、右眼時空殘缺的混亂漣漪、骸骨怨念的凶戾沉重…數股性質迥異卻同樣恐怖的力量,在他身體這個瀕臨崩潰的熔爐裡,被怨念強行糅合、對衝、湮滅!
“呃…啊——!”靈魂層麵的無聲嘶吼幾乎要衝破凍結的束縛!劇痛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頂點!淩湮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仿佛正在被無數把鈍刀同時切割、研磨!怨脈骨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密集碎裂聲,銀灰色的秩序紋路在魔臂上瘋狂蔓延又被洶湧的混沌與怨念衝擊得明滅不定,右眼的黑暗孔洞劇烈波動,猩紅的光帶扭曲如同狂舞的毒蛇!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痛苦和毀滅風暴的中心,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平衡”,竟在這種混亂到極致的湮滅對衝中,被強行擠壓了出來!並非力量的融合,而是數股力量在相互毀滅、相互抵消的過程中,形成的一個短暫而脆弱的“真空”地帶!這個“真空”地帶,恰好存在於秩序之釘對淩湮身體核心侵蝕的路徑上!
守碑者那浩瀚的意誌,如同精準的手術刀,正通過秩序之釘,試圖徹底抹除淩湮這個“混沌變量”。但此刻,當祂的力量順著秩序之釘刺入淩湮體內時,首先遭遇的,卻是那數股力量激烈對衝湮滅形成的混亂“真空”風暴!秩序的力量,在這片由混亂、怨念、混沌共同構築的毀滅風暴麵前,竟被短暫地遲滯、削弱、甚至扭曲了!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遲滯!對於被凍結的淩湮而言,卻是意識掙脫絕對束縛的唯一縫隙!
“動…給我動!”殘存的意誌如同被點燃的炸藥,發出了超越極限的咆哮!不是調動力量那會立刻引來守碑者的絕殺),而是調動身體最本能的、肌肉纖維最細微的震顫!目標,不是攻擊,不是防禦,僅僅是他護在胸前的、緊握著逝川槍胚的右手!
右手食指,那根緊貼著粗糙槍胚紋路的手指,在意誌的瘋狂催逼下,在毀滅風暴帶來的劇痛刺激下,在怨脈骨甲汲取的沉重怨念支撐下,極其微弱地、幾乎無法察覺地…抽搐了一下!
指尖,觸碰到了槍胚表麵一道最深的、形似乾涸河床的天然紋路。
嗡——!
一股遠比之前吞噬水毒時強烈百倍的灼熱感,猛地從槍胚深處傳來!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火山,被這一下微不足道的觸碰所驚醒!
這灼熱感並非來自炎燼的殘念那殘念在守碑者的意誌下如同風中殘燭,早已沉寂),而是源自槍胚本身!它粗糙、沉重、布滿裂痕的表麵,在那道被觸碰的紋路上,一點暗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沉寂星核深處燃起的第一縷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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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光芒微弱,卻帶著一種亙古洪荒的凶戾與威嚴!它出現的刹那,淩湮體內那混亂湮滅的風暴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撫過,雖然依舊狂暴,卻奇異地避開了槍胚所在的區域,甚至…隱隱有了一絲被這暗紅光芒牽引的跡象!
更重要的是,這縷暗紅光芒,如同投入絕對秩序冰海中的一顆燒紅的鐵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