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鱗舟在狂暴的時空亂流中穿行,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片孤葉。舟身七彩流光閃爍不定,每一次顛簸都讓淩湮幾乎散架的身體承受著撕裂般的劇痛。混亂的能量亂流撞擊在舟體外的半透明力場上,發出沉悶的轟鳴,濺起無數細碎的光斑,又被瞬間拋在身後。視野所及,儘是扭曲的光帶、破碎的空間碎片和吞噬一切的漆黑歸墟裂隙,仿佛置身於宇宙崩滅的核心。
淩曦倒在舟尾,素白的衣裙被血和塵埃染汙,眼角的血痕已經乾涸,留下兩道刺目的暗紅。她氣息微弱,手中的碑心杖也失去了光澤,隻有杖頭鑲嵌的那塊來自長城骸骨基座的、溫潤如玉的灰白石塊,還散發著微弱而穩定的波動,如同黑暗中的螢火,維係著她最後一線生機。
淩湮單膝跪在舟首,左手死死扣住冰冷的舟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他右臂傳來鑽心刺骨的劇痛。那猙獰的血洞周圍,暗銀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著冰寒刺骨的秩序氣息,不斷侵蝕著周圍的血肉,試圖向軀乾蔓延。混沌暗金的火焰在他左眼中明滅不定,對抗著汙染帶來的麻痹與冰冷,每一次催動都牽扯著靈魂深處的裂痕,帶來陣陣眩暈。他緊緊咬著牙,牙齦滲出血絲,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將殘存的力量一絲絲壓向右臂,試圖延緩那秩序的侵蝕。
不能倒下!曦兒還在身後!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靠近淩曦。小心翼翼地避開她身上的傷處,將她冰冷的、沾滿血汙的手輕輕握住。指尖傳來微弱的脈搏跳動,像風中殘燭,卻頑強地存在著。他用自己的體溫,笨拙地試圖溫暖那隻手,仿佛這樣就能將生命力渡過去一絲。
“曦兒…”他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撐住…哥在…”
淩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緊閉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無聲地開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她握著的碑心杖,杖頭那灰白石塊的光芒,似乎微弱地跳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淩曦,無意識中握著碑心杖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逆鱗舟冰冷的舟體邊緣。
嗡!
一聲低沉而奇異的嗡鳴,並非來自耳畔,而是直接震蕩在靈魂深處!
淩曦的身體猛地一顫!緊閉的雙目驟然睜開!那本該失明的瞳孔深處,一點灰白色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擴散開來!她眼角的血痕再次變得濕潤,新的血珠緩緩滲出。
“呃…啊…”她喉嚨裡發出痛苦壓抑的呻吟,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衝擊。
“曦兒!”淩湮大驚,想將她拉開,卻驚駭地發現,一股浩瀚、混亂、卻又帶著某種深沉悲愴的意念洪流,正通過碑心杖與逆鱗舟的接觸點,瘋狂湧入淩曦的身體!
是時骸長城崩塌後殘留的、億萬骸骨與怨魂最後消散時烙印在時空亂流中的…記憶碎片!而逆鱗舟,這誕生於混沌、遨遊時空夾縫的神異造物,竟成了承載和傳導這些碎片的媒介!淩曦的碑心杖,則像一把鑰匙,強行打開了這扇混亂記憶的門扉!
淩湮瞬間明白了。空鯉索取的“三成碑心源質”,並非單純的能源!那是時骸長城作為“怨魂熔爐”運轉萬古,所積攢下來的、最精純的時空本源!是燭陰用以修煉和維持秩序的核心養分之一!如今長城崩塌,這部分源質散逸在廢墟能量中,空鯉正是借逆鱗舟在穿梭亂流時,悄無聲息地汲取、凝聚著它們!而淩曦的碑心共鳴能力,在接觸舟體的瞬間,被動地連接上了這股正在被汲取的、混雜著無數記憶的源質洪流!
“不…放開!曦兒,斷開連接!”淩湮低吼著,試圖強行分開淩曦的手和舟體。但那連接異常穩固,蘊含著長城殘骸最後的執念。強行切斷,恐怕會直接重創淩曦本就脆弱不堪的靈魂。
“哥…”淩曦猛地抬起頭,灰白色的光芒在她空洞的瞳孔中劇烈翻湧,帶著無儘的痛苦和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我…看到了…不是…渾源…”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每一個字都帶著靈魂撕裂般的痛楚。
轟!
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一部分通過淩曦的業絲瞳能力,被強行轉化為模糊的、閃爍不定的畫麵,直接投射在淩湮殘存的意識之中!
他看到了!
不是之前骸骨基座傳遞的、萬古之前的悲愴記憶。
而是…時骸長城存在的“真相”!
畫麵扭曲、破碎,如同碎裂的鏡片。
他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星域,並非祥和,而是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暗銀秩序光輝之下。無數身著製式銀袍、眼神冰冷麻木的修士,如同工蟻般穿梭。他們在“建造”!不是守護的屏障,而是一座巨大無比的、由無數冰冷金屬和巨大骸骨組成的…熔爐雛形!
主導者,正是燭陰!年輕的麵容上,那雙眼睛裡的最後一絲溫度早已消失,隻剩下絕對的冰冷和對“秩序”的狂熱信仰。他懸浮於虛空,手中托舉著一枚散發著無儘邪惡與冰冷氣息的暗銀巨釘——秩序之釘的本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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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墨老!不再是守護者領袖,而是被數道貫穿四肢百骸、流淌著暗銀符文的巨大鎖鏈,死死禁錮在一座冰冷的祭壇之上!他龐大的身軀已經崩解大半,溫潤的銀灰本源正被那祭壇瘋狂抽取、轉化,注入下方那座正在成型的熔爐基座!他的眼神不再是悲涼,而是燃燒著滔天的怒火與不屈的意誌,死死盯著高處的燭陰!
“燭陰…逆徒…你…在…製造…混沌!”墨老殘存的意念碎片,帶著焚天的恨意,衝擊著淩湮的識海。
燭陰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告,響徹整個扭曲的畫麵:“混沌?不,師尊。這才是…終極的秩序!剝離一切變量,以絕對意誌…重塑時空!”他高舉秩序之釘,釘尖指向下方祭壇上墨老的核心,“您的本源,將是這‘時序壁壘’…不,是這時骸熔爐…最完美的爐心!以師之骨血…鑄吾秩序基石!”
“呃啊啊——!”墨老發出無聲的咆哮,最後的銀灰本源被強行抽離,注入熔爐!
轟隆!
熔爐基座爆發出刺目的暗銀光芒!構成基座的巨大骸骨,並非自願犧牲的英魂!畫麵碎片急速閃過——無數強大的時空修士,被冰冷的秩序鎖鏈洞穿、拖拽、如同牲畜般投入熔爐深處!他們的血肉被碾碎,骸骨被強行拚接、禁錮!他們的力量被抽取,意誌被那暗銀的秩序之力強行扭曲、褻瀆!絕望的哀嚎與憤怒的咆哮在熔爐深處回蕩,卻被秩序的光輝死死壓製!
淩湮的靈魂在顫抖!這才是真相!時骸長城,從誕生之初,就是一座以墨老為爐心、以無數被屠戮的時空修士骸骨為薪柴、以秩序之釘為枷鎖的…褻瀆熔爐!所謂“淨化渾源汙染”、“守護萬界時空”,根本就是燭陰編織的、掩蓋其血腥掠奪和絕對統治的彌天大謊!
畫麵再次劇烈閃爍、破碎!
他看到了一片深邃、浩瀚、流淌著無儘時空偉力的…長河虛影。那是時淵長河的核心!它原本溫潤、包容,如同宇宙的脈搏。然而此刻,長河的核心處,一股粘稠、冰冷、散發著絕對秩序意誌的暗銀色汙染,如同跗骨之蛆,正在瘋狂侵蝕、扭曲著長河的本源!
這汙染的源頭…並非來自外部!
畫麵猛地拉近!聚焦在長河核心的邊緣!
燭陰的身影再次出現!他臉色蒼白,眼中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他手中緊握著那枚秩序之釘!釘尖之上,正源源不斷地滴落著粘稠如墨的暗銀色液體!那液體,散發著與長河核心汙染源…同根同源的冰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