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餘燼在烽燧台上空飄蕩,混雜著秩序崩解的冰冷碎片和神魂燃儘後的灰金色光塵。空間屏障如同破碎的琉璃穹頂,裂紋蛛網般蔓延,每一次細微的震蕩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平台中央,那巍峨的灰金豐碑光芒黯淡到了極致,碑體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痕,流淌的守護光暈近乎熄滅,隻剩下最核心處一點微弱的脈動,證明著這個古老意誌尚未徹底消亡。
淩湮單膝跪在冰冷的廢墟中。
引渡杖深深刺入腳下龜裂的灰白石板,勉強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杖身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杖首的灰白漩渦旋轉遲滯,核心的混沌火種光芒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右臂的焚序臂甲徹底碎裂,露出其下血肉模糊、骨骼扭曲的慘狀,冰冷的秩序釘在肩窩深處瘋狂震顫,每一次震動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而臂甲殘骸邊緣,那些灰白色的詭異鏽跡正如同貪婪的蛆蟲,沿著破損的血肉邊緣緩慢地、無聲地向上蔓延,散發出陰冷的腐朽氣息。
最痛的是左眼。
視野完全被粘稠的鮮血覆蓋,滾燙的血淚混合著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汙濁黑血,從崩裂的眼角不斷滑落。強行催動剛剛萌芽的“永劫回環”,代價遠比他想象中慘烈。靈魂核心那三道象征著守護意誌的骨紋烙印,此刻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微弱的閃爍都牽扯著靈魂深處撕裂般的空虛與劇痛。身體像是被徹底掏空,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吸氣,冰冷的空氣都如同刀刃刮過破碎的肺腑。
但這一切的痛楚,都比不上眼前那片虛無帶來的萬分之一。
在他身前寸許之地,懸浮著一點微弱到極致的灰金光點。
光點隻有米粒大小,光芒柔和卻無比黯淡,如同狂風暴雨中最後一粒微弱的星火,隨時可能被徹底吹熄。幾縷同樣黯淡、近乎透明的灰金色因果絲線,如同最忠誠的護衛,環繞著光點,艱難地維係著最後一絲存在感。那是淩曦。
是那個會用清甜聲音喊他“哥”的淩曦。
是那個明明自己神魂破碎、雙目失明,卻總想用纖細因果絲線替他探路的淩曦。
是那個在死亡降臨的萬分之一刹那,燃儘自身一切,以逆轉因果的決絕,為他擋下致命一擊的淩曦!
此刻,隻剩下這一點微弱的印記。
“小…曦…”
淩湮的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他想伸出手,想去觸碰那一點微光,想去確認那最後的存在。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汞,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伴隨著右臂骨骼的摩擦和秩序釘的尖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點微光在虛空中無助地搖曳,感受著其中傳遞出的、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熟悉氣息,那氣息正如同指間沙般飛速流逝。
極致的悲慟如同深淵巨口,瞬間吞噬了他殘存的意誌。靈魂深處,那三道瀕臨熄滅的骨紋烙印,在目睹妹妹印記飄搖的刺激下,驟然爆發出最後一絲帶著毀滅氣息的灰金烈焰!
“赤牙——!!!”
一聲飽含無儘痛苦與焚世怒火的嘶吼,從他胸腔深處炸裂而出!他猛地抬頭,僅存的左眼被血淚和瘋狂徹底占據,死死鎖定了平台邊緣!
赤牙比他更慘。
覆蓋液態金屬的右臂連同半個肩膀徹底炸碎,斷口處並非血肉模糊,而是被一種混亂到極致的能量亂流所充斥——那是被他強行融合的淵骨之力與他自身秩序本源劇烈衝突反噬後留下的“傷口”。灰金色的秩序符文與漆黑的淵骨氣息如同兩條狂暴的毒蛇,在他斷口處瘋狂撕咬、湮滅,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刺目的能量火花,帶來深入骨髓的劇痛。他僅存的左臂死死捂住斷口,金屬質感的麵孔因痛苦和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那雙冰冷的眼眸死死盯著淩湮,怨毒的光芒幾乎要凝成實質。
“螻蟻…混沌變量!”赤牙的聲音因為劇痛而顫抖,更因為無法理解的挫敗而扭曲,“竟敢…竟敢傷我至此!燭陰大人賜予的淵骨…豈是你能褻瀆!”
他無法理解!一個剛剛經曆靈魂蛻變、身體重創垂死的螻蟻,憑什麼能引爆他融合淵骨的力量?那點微弱的時空漣漪…那該死的“閉環”!
恥辱!前所未有的恥辱!
“你必須死!連同這點殘渣,徹底湮滅!”赤牙僅存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對準淩湮和那點灰金光點!雖然氣息比之前萎靡了大半,但秩序裁滅的恐怖真意再次開始凝聚!慘白的光芒在他掌心彙聚,雖然規模遠不如之前那道洞穿淩曦的光柱,但其凝練和純粹的“裁滅”氣息,卻更加致命!目標明確——徹底抹除淩湮和淩曦最後的存在痕跡!
死亡的寒意再次降臨!
淩湮的左眼被血糊住,靈魂枯竭,身體重創,麵對這鎖定神魂的裁滅之光,他甚至連抬起引渡杖格擋都做不到!引渡杖核心的混沌火種似乎感應到主人必死的意誌,微弱地跳動了一下,試圖爆發最後的力量,卻被杖身的裂痕死死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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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能將最後殘存的力量,全部灌注進靈魂深處那三道燃燒的骨紋烙印,試圖用身體、用殘存的意誌,去護住身前那一點微弱的灰金光點!
光點周圍的因果絲線似乎感受到了滅頂之災,猛地繃直,散發出決絕的守護意念,如同最纖細的盾牌,迎向那即將爆發的慘白光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呱——!!!”
一聲極其突兀、帶著無儘疲憊卻又尖銳刺耳的鴉鳴,猛地從引渡杖杖柄處炸響!
杖柄上,那一直沉寂的烏鴉圖騰,驟然亮起!
並非之前那種明亮的銀輝,而是一種極其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灰燼餘火般的光芒。圖騰瞬間脫離杖柄,化作一道巴掌大小、近乎透明的烏鴉虛影!
時鴉!
它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虛弱,虛影的邊緣模糊不清,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它甚至無法維持完整的形態,鴉喙開合,發出的聲音也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
“蠢貨…低頭!護住引渡核心…還有你妹子的魂火!”它的聲音急促而虛弱,帶著一種透支生命般的疲憊,“那破台子…還有點…餘溫!快!”
時鴉的提醒如同驚雷!
淩湮幾乎是本能地,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身體猛地向前一撲!不是撲向赤牙,而是撲向那點灰金光點和插入地麵的引渡杖!
他的身體重重砸在冰冷的廢墟上,崩裂的傷口湧出更多鮮血。但他不管不顧,僅存的左臂死死環抱住引渡杖的杖身,將懸浮的灰金光點和那幾縷因果絲線,牢牢護在自己胸膛與引渡杖之間!引渡杖杖首那黯淡的灰白漩渦,正對著他的心臟位置!
轟!!!
赤牙掌心的慘白裁滅之光,如同冰冷的死亡射線,瞬間爆發!精準地射向淩湮撲倒的位置!
就在慘白光芒即將吞噬一切的刹那——
嗡!!!
淩湮身下,那布滿裂痕、光芒幾乎熄滅的烽燧台平台,猛地一震!
一股極其微弱、卻堅韌到不可思議的意誌,如同沉睡的巨獸被死亡危機驚醒,發出了最後的悲鳴與抵抗!平台表麵龜裂的紋路中,殘存的、幾乎看不見的灰金流光瞬間被引動!它們沒有彙聚成強大的光幕,而是如同無數條細小的溪流,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瘋狂地湧向平台中央——那巍峨的灰金豐碑!
豐碑劇烈一震!
碑體上密密麻麻的裂痕深處,一點核心的、古老的光芒,如同即將燃儘的燭火,驟然爆發出回光返照般的熾烈!
這光芒並非防禦,而是引導!
它沒有形成屏障去硬抗裁滅之光,而是化作一道無形的牽引力場,如同一個巨大的漏鬥,精準地捕捉、扭曲了那爆射而來的慘白光束的一部分軌跡!
嗤——!
刺耳的湮滅聲響起!
慘白的光束狠狠轟擊在淩湮撲倒的位置!
堅硬的灰白石板如同豆腐般瞬間汽化、湮滅,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孔洞!恐怖的湮滅能量瘋狂擴散!
然而,就在這毀滅能量爆發的核心邊緣,一道微弱的灰金光圈,如同風中殘燭般頑強地亮起!
光圈的核心,正是淩湮用身體和引渡杖死死護住的那一小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