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罡鎖淵大陣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鈞深海,死死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神魂之上。暗金色的符文鎖鏈穿透搖搖欲墜的空間壁壘,狂舞轟擊,每一次落下都引發玉石地麵更劇烈的崩裂,都讓那由毒核能量與守牆者殘念強行凝聚的玉石骸骨衛士大片大片地化為齏粉。
絕望是冰冷的潮水,淹沒口鼻,窒息心肺。
然而,在那絕對的毀滅秩序之下,卻有彆的什麼東西,正從廢墟與絕望的裂縫中,掙紮著破土而出。
是怒吼,是鮮血,是螻蟻撼樹般不計代價的瘋狂。
“擋住!給老子擋住那邊!”老兵張順須發戟張,半邊身子都被鎖鏈逸散的暗金光芒灼得焦黑,露出的骨頭呈現出琉璃般的脆化跡象。他早已丟棄了殘破的五行宗製式長刀,此刻雙手死死擎著一麵由最大幾塊玉石碎塊和斷裂骸骨拚湊而成的、歪歪扭扭的巨大骨盾,死死頂在一道不斷試圖鑽透壁壘的鎖鏈正前方。每一次撞擊,都讓他雙臂劇震,口鼻溢血,腳下在玉石地麵上犁出深深的溝壑,但他兀自死戰不退,嘶啞的吼聲如同受傷的老狼。
“順爺!”一個年輕的士兵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地撲上來,用自己殘破的肩甲頂在骨盾後方。下一秒,鎖鏈猛地一抖,一股巨力傳來,年輕士兵的肩甲連同下方的骨頭瞬間化為齏粉,他慘叫著被掀飛出去,落地時已沒了聲息。
但立刻又有兩個滿身血汙的士兵填補了空缺,用身體,用殘存的微末元氣,死死抵住那麵不斷開裂的骨盾。他們的眼睛早已沒有了最初的崩潰和迷茫,隻剩下一種被逼到絕境後、豁出一切的赤紅。五行宗的道統早已隨著那麵被撕裂的戰旗化為飛灰,此刻支撐他們的,是一種更原始、更純粹的東西——要麼一起死,要麼為那泉眼中或許還存在的一絲乾淨東西,搏出一條或許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護住泉眼!”
“狗日的秩序!來啊!”
雜亂的、帶著血沫的咆哮在鎖鏈的轟鳴和骸骨爆裂的巨響中斷斷續續地響起。不斷有人被鎖鏈掃中,瞬間凝固後崩解成塵埃,或是被爆炸的餘波震碎內臟倒下。殘存的人數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但活下來的人,眼神卻越來越亮,那是一種燃燒生命本源換來的、短暫卻極致的光彩。
炎燼靠在冰冷的玉石壁上,蝕骨的冰冷已蔓延過心口,向著右胸侵襲。視野模糊,耳邊是轟鳴和慘叫,鼻腔裡充斥著血腥和玉石粉屑的味道。他看著那些曾經被他斥為“愚忠”的士兵,此刻卻用最慘烈的方式踐行著另一種“守護”,赤紅的瞳孔微微顫動。他想動,想再次掄起那條魔化的左臂,但每一次嘗試凝聚力量,都隻引得蝕骨印記一陣鑽心的劇痛,灰敗色便更深一分。他連抬起手臂都變得異常艱難。
李四趴在那焦黑的深坑邊緣,一隻手死死摳進邊緣的裂縫,另一隻手顫抖著,試圖去觸碰坑底那越來越清晰、散發著不祥空間波動的暗金箭頭。鎖鏈的轟擊就在他身邊炸開,飛濺的玉石碎塊將他後背劃得血肉模糊,他卻恍若未覺,嘴裡依舊魔怔般地念叨著:“鑰匙…門…蝕骨之峽…進去…就能…”
混亂!慘烈!瀕臨崩潰!
就在這防線即將被徹底撕碎的刹那——
嗡!!!
一股遠比之前所有玉石骸骨衛士更加龐大、更加凝實、帶著亙古滄桑和無儘悲愴的恐怖意誌,猛地從泉心月魄最深處的基座——那被淩湮毒核引動的光影回溯顯化出龍印鎮河傷疤的地方,轟然爆發!
哢嚓!哢嚓!哢嚓!
整個泉心月魄劇烈地震動起來,仿佛有什麼沉睡了萬古的巨物正在蘇醒。地麵那些蛛網般的裂紋驟然擴大,無數巨大的、散發著柔和月華光澤的乳白玉石基岩,竟如同擁有生命般,自行從地下拱起、斷裂、重組!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一具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骸骨輪廓,緩緩地從崩裂的玉石地麵下掙紮而出!
這並非之前那種由碎塊和能量拚湊的臨時造物,而是一具真正完整的、散發著玉石般溫潤光澤的巨型守牆者骸骨!它的大小幾乎是之前那些骸骨衛士的十數倍,僅僅是一節指骨,就比成年男子的腰身還要粗壯!它的骨骼並非慘白,而是浸潤了不知多少萬年滌魂幽泉本源的乳白光澤,晶瑩剔透,卻又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堅韌。骨骼表麵,布滿了古老而玄奧的天然紋路,那些紋路此刻正流淌著如同月華般的微光,以及…一絲絲從玉石基座深處汲取而來的、暗金色的蝕骨能量!
它並非被毒核能量汙染,而是將這股源自毒湖本源的湮滅之力,以一種奇異的、悲壯的方式,強行吸納、轉化,化為了自身最後燃燒的燃料!
這具骸骨,才是真正鎮守這方泉眼最後淨土、與滌魂幽泉共生萬載的古老英靈!是之前所有玉石骸骨衛士的原型!
它的頭顱緩緩抬起,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了搖搖欲墜的空間壁壘,漠然地“望”向外界那瘋狂運轉、散發著冰冷禁錮氣息的金罡鎖淵大陣。一股無聲卻磅礴的怒意與抗拒,如同實質的海嘯,席卷了整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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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
一個低沉、沙啞、仿佛由萬千靈魂碎片共同凝聚而成的意念,直接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響起。沒有憤怒,沒有咆哮,隻有一種曆經萬載侵蝕、目睹無數戰友化為粉末、最終連最後安眠之地都要被剝奪的…極致悲涼與最終的決絕!
下一刻,這具龐大的古老骸骨動了!
它那巨大的、由晶瑩玉石般指骨構成的手掌猛地抬起,並非握拳,而是五指張開,如同撐起蒼穹的巨柱,狠狠迎向數道最為粗壯、正集中轟擊泉池本源的暗金鎖鏈!
轟隆——!!!
前所未有的恐怖碰撞爆發!
暗金色的禁錮符文與乳白月華夾雜著暗金蝕骨能量的光芒瘋狂對撞、湮滅!刺目的光芒讓所有人都短暫失明,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海嘯般向四周擴散,將殘存的士兵如同落葉般狠狠掀飛,連那些不斷生成的普通玉石骸骨衛士都成片地崩碎!
炎燼被這股巨力狠狠拍在玉石壁上,哇地又噴出一口黑血,左胸的灰敗印記驟然擴散,幾乎覆蓋了整個胸膛,冰冷的死寂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那巨大的骸骨手掌劇烈震顫,掌心與鎖鏈接觸的部位,玉石般的骨骼出現細密的裂紋,一絲絲暗金能量如同附骨之疽般試圖侵蝕進去。但它…硬生生扛住了!將那數道足以瞬間抹殺神魔的鎖鏈,死死抵在了半空!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金罡鎖淵大陣仿佛被這突然出現的強大阻礙徹底激怒,更多的符文鎖鏈從穹頂、從四周壁壘瘋狂探入,如同群蛇出洞,從四麵八方絞殺向那具巨大的古老骸骨!鎖鏈的目標不再僅僅是泉池,更是這具敢於反抗大陣威嚴的“異物”!
古老骸骨龐大的身軀瞬間被數十上百道鎖鏈纏繞、穿刺!它發出無聲的咆哮,另一隻巨臂瘋狂揮舞,不斷砸碎、扯斷那些鎖鏈,但每斷一根,就有更多纏繞上來。鎖鏈上蘊含的恐怖禁錮之力瘋狂侵蝕著它的骨骼,乳白的光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裂紋越來越多。它那撐起的手掌,也被壓得緩緩下沉。
它是在用自己的骸骨,用自己的殘存意誌,為這方淨土,撐起最後一道屏障!一道正在不斷崩裂、不斷被壓縮的…骸骨穹頂!
“順爺!它…它快撐不住了!”一個士兵看著那不斷有骨屑崩落、光芒飛速黯淡的龐大骸骨,絕望地嘶喊。
張順剛剛從衝擊波中掙紮著爬起來,他的一條腿已經扭曲變形,僅靠著一截斷裂的玉石柱支撐。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具苦苦支撐的古老骸骨,又猛地看向大陣之外那隱約可見的、不斷流轉的暗金色符文洪流。他注意到了,所有鎖鏈的能量,似乎都隱隱流向穹頂某個特定的、異常璀璨的節點——那是這片區域金罡鎖淵大陣的…臨時陣眼!是焱燼遠程操控力量彙聚的核心!
摧毀它!或許…或許就能為這具骸骨,為這泉眼,爭得一線喘息之機!
可是,怎麼摧毀?拿什麼摧毀?他們連靠近都無法做到!
張順的目光猛地掃過周圍,最後定格在炎燼身上,定格在炎燼那條魔化左臂上那個黯淡卻依舊猙獰的“焱”字符文上。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他猛地看向那具龐大骸骨的頭顱,看向那空洞的眼眶,發出嘶啞的靈魂呐喊:“英靈!!撐住!!給我們——指條路!!”
那正在與無數鎖鏈角力、骨骼不斷發出哀鳴的古老骸骨,動作似乎凝滯了一瞬。它那空洞的眼眶,仿佛“看”了張順一眼,又“看”了炎燼一眼。
下一刻,它那被無數鎖鏈纏繞、苦苦支撐的頭顱,猛地向上—揚!
眉心處,一塊與其他晶瑩骨骼截然不同的、散發著微弱暗金光澤、隱隱有龍形紋路浮動的奇異骨片,驟然爆發出最後一絲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