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之峽的門戶在焦黑的深坑中緩緩旋轉,不穩定暗金色漩渦如同貪婪巨獸的喉舌,散發著令人神魂戰栗的精純湮滅氣息。那氣息與炎燼左胸蔓延的灰敗死寂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狂暴,仿佛門戶之後連接著萬古毒瘴的核心。
殘存的士兵們相互攙扶著站起,目光在那不祥的門戶與瀕臨崩潰的泉池間艱難撕扯。泉壁裂紋蔓延,月華液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黯淡,池中心那團包裹著淩曦魂繭的本源光暈也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留下,是伴隨著這片最後淨土一同寂滅,或是等待時序塔下一波更殘酷的清算。踏入那門戶,則是主動跳進已知最恐怖的絕地,生死難料。
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鏽,糊住了每個人的喉嚨。
李四卻像著了魔,踉蹌著撲到漩渦邊緣,癡迷地伸著手,試圖去觸碰那扭曲的暗金光暈,嘴裡顛來倒去地念著:“蝕骨之峽…進去了…就能…”
“閉嘴!”一個斷了一隻手臂的士兵沙啞地吼道,臉上肌肉抽搐,看向門戶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卻又忍不住去看那正在崩解的泉眼,最終,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炎燼身上。
炎燼幾乎成了一具被灰敗苔蘚覆蓋的雕像,隻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殘存著一絲生機。蝕骨的冰冷已蔓延過脖頸,正向下頜侵蝕,左半邊臉頰都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右眼緊閉,左眼也隻能睜開一絲縫隙,赤紅的瞳光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他的右手,卻如同焊死一般,五指死死摳著那柄斜插在地的巨斧斧柄。斧麵上,那個由古老守牆者骸骨臨終烙印下的暗金符文,似乎感應到門戶另一邊傳來的同源氣息,正散發出微弱卻持續的熱量。
這細微的熱量,成了炎燼對抗無邊冰冷死亡中唯一能感知到的錨點。他用儘殘存的所有意誌,驅動著那幾乎完全失去知覺的手臂,試圖將這柄染血的、承載了太多東西的巨斧…拔起來。
手臂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肌肉纖維在死寂的侵蝕下發出無聲的哀鳴。斧柄紋絲不動,仿佛與他凍結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
一直被炎燼小心安放在泉池邊緣、僅上半身浸在漸熄月華中的淩湮,那柄斜倚在他身側的暗沉長槍「逝川」,忽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
嗒。
像是有什麼東西輕輕敲擊了一下玉石地麵。
聲音很輕,卻異常突兀地刺破了這片絕望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
隻見那柄暗沉長槍的槍柄末端,那隻一直如同死物般棲息著的烏鴉虛影刻痕,其中一隻眼睛的位置,忽然亮起了一粒極其微小的、卻銳利如針的暗金光芒!
那光芒,與漩渦門戶的氣息、與炎燼左臂的蝕骨印記、與巨斧上的符文,乃至與淩湮右臂枯骨深處那枚沉寂毒核,都產生了一絲極其隱晦的共鳴!
下一瞬,一股微弱卻無比貪婪的吸力,猛地從烏鴉虛影那亮起的眼睛中傳出!
彌漫在空氣中的、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金罡鎖淵大陣破碎符文的殘餘能量、古老守牆者骸骨崩解後逸散的玉石粉末和殘念波動、神戰浮雕顯現時留下的極其稀薄的時空法則碎屑、甚至是從漩渦門戶中滲透出的絲絲縷縷精純蝕骨氣息…所有這些混亂、斑駁、甚至互相衝突的能量,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吸力蠻橫地拉扯過去,形成一個微型的能量漩渦,瘋狂地注入那烏鴉虛影之中!
嘎——!!!
一聲沙啞、尖銳、帶著極度不滿和慵懶意味的鴉鳴,猛地從那漩渦中心炸開,狠狠刺入所有人的意識海!
這聲鴉鳴仿佛擁有某種奇特的穿透力,竟讓那不穩定旋轉的暗金門戶都微微一滯,讓殘存士兵們神魂中的絕望麻木被強行刺破,也讓炎燼那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意識,如同被冰針紮了一下,驟然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清明!
能量漩渦驟然散去。
槍柄上,那隻烏鴉虛影…活了!
它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化作了一隻通體由朦朧暗影構成、唯有雙眼燃燒著實質般暗金色火焰的烏鴉魂體!它抖了抖並不存在的羽毛,慵懶地抬起一隻爪子,用喙梳理了一下翅根,然後極其擬人化地翻了個白眼,那雙燃燒的暗金眼瞳猛地盯住了幾乎完全被蝕骨吞噬的炎燼。
“吵死了…”一個沙啞、刻薄、帶著濃濃睡意和不耐煩的聲音,直接在炎燼和在場所有能感知到靈魂波動的人意識中響起,“打個盹都不安生!你這逆徒,每次醒來你都把自己搞得這麼半死不活的,真是丟儘了老子…嗯?”
烏鴉魂體——時鴉的聲音戛然而止。
它那雙燃燒的暗金瞳孔猛地收縮,死死盯住了炎燼左胸那恐怖的灰敗印記,又猛地掃過那旋轉的蝕骨之峽門戶,掃過殘破的泉眼和泉池中淩曦的魂繭,最後目光落在淩湮右臂枯骨和那巨斧的符文上。
無數畫麵和信息碎片仿佛在它那雙眼中瞬間流轉、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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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時毒核?燭陰老兒的龍印碎片?金罡鎖淵的渣滓?還有…這是…遠古神戰的時空烙印餘暉?”時鴉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轉化為一種極度的…狂喜!“哈哈哈!小子,你他娘的真是走了狗屎運!不,是捅了馬蜂窩然後掉進了蜜罐裡!”
它猛地從槍柄上飛起,化作一道暗影,瞬間撲到炎燼麵前,幾乎要撞上他的鼻尖,那雙燃燒的眼睛灼灼地盯著炎燼僅存一絲清明的左眼。
“聽著!沒時間廢話!你離徹底變成毒屍就差一口氣!不想死就按老子說的做!”時鴉的語速快得如同疾風驟雨,“把你那點可憐的怒意魂火,給老子點起來!彆讓它熄了!引導你左臂裡那點亂七八糟的毒核殘力,對,就那點燭陰老兒看不上眼的破爛,還有斧頭上那死鬼守牆者留下的路標印記…媽的真是大雜燴…把它們…攪在一起!往心口壓!快!”
它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和奇異的魔力。
炎燼幾乎是無意識地遵從了這道指令。維係那點不甘怒意的火種,對他而言幾乎成了本能。他集中起那絲剛剛被鴉鳴刺醒的微弱意識,拚命催動胸腔深處那點即將熄滅的怒火。
嗡…
左臂那早已麻木的蝕骨印記,竟然真的微微震顫了一下,一絲微弱到極致的汙穢暗金能量被強行抽取出來。同時,他摳著斧柄的右手,那斧麵上黯淡的暗金符文仿佛受到了召喚,也流出一絲溫熱的力量。
這兩股微弱卻同源的力量,被他那絲怒意魂火艱難地引導著,如同兩道細小的溪流,逆著那蔓延的灰敗死寂,狠狠地撞向自己早已被侵蝕的心口!
“呃啊啊啊——!”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爆發,遠超之前蝕骨侵蝕的所有痛苦總和!仿佛心臟被投入了熔爐,又被億萬根毒針刺穿!炎燼身體猛地反弓起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左眼瞬間布滿血絲,那絲清明亮得駭人!
“就是現在!吞了它!”時鴉發出尖銳的厲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