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生機!如同濃得化不開的墨夜中驟然劈裂雲層的一縷微光,雖纖細脆弱,卻承載著所有殘存的希望。
王堅的獨眼中爆射出近乎燃燒的銳芒,所有的疲憊、傷痛、絕望都在這一刻被強行壓下,轉化為孤注一擲的決絕。他肩扛著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淩湮,體內那早已乾涸見底的力量源泉,硬是被榨取出最後幾滴殘汁,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瘋狂運轉,不顧一切地灌注於早已酸痛欲裂的雙腿與那搖搖欲墜、光芒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的守護屏障之上。
他衝刺的姿態,已然脫離了尋常的步伐,更像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傷獸,憑借著最後一口氣發起的亡命撲擊。每一次腳掌踏下,都在劇烈震顫、不斷崩解的平台岩石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血色腳印——那是他腳底早已磨破,鮮血混合著汗水和塵埃黏膩的痕跡。肩上的重量沉甸甸的,不僅是淩湮的身體,更是所有未能完成的誓言和不容放棄的責任。
身後,是炎燼那近乎自毀、宣泄出混亂毀滅一擊後,暫時造成的短暫真空地帶。那片區域的空氣依舊扭曲不定,殘留著暗紅、蒼白、暗金三色能量相互湮滅後產生的詭異波紋,以及七八隻邪眼爆裂後留下的、緩緩飄落的冰藍色晶粉。這幅景象短暫地構成了一幅殘酷而有效的屏障。
然而,這屏障正在飛速消散。更遠處,那些未被這狂暴一擊波及的冰冷瞳孔,已然從最初的遲滯中反應過來。它們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隻有絕對秩序被觸犯後的冰冷殺機。更多的邪眼調轉了方向,瞳孔深處那令人心季的暗藍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新凝聚,並且那光芒的邊緣,似乎隱隱染上了一層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幽暗色澤。它們如同星空般密集的注視,再次交織成一張死亡的羅網,冰冷無情地籠罩而來。
身旁,是那名僅存的士兵。他臉色煞白,嘴唇因極度恐懼和用力而被咬出了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明顯的顫音。他幾乎是用儘了吃奶的力氣,將昏迷不醒、體表覆蓋著詭異暗金骨甲、流淌著危險能量漿液的炎燼,死死扛在自己並不算寬闊的肩上。炎燼的身體沉重得超乎想象,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塊密度極高的金屬隕石。士兵的每一步都踏得極其艱難,小腿深蹲,脊背微弓,腳下的岩石在他重踏之下發出痛苦的呻吟,細碎的裂紋蔓延開來。他的喘息聲粗重得如同破損的老舊風箱,在這片充斥著能量轟鳴和結構崩解聲的環境裡,依舊清晰可聞。
快!必須再快一點!在王堅的感知中,時間的流速仿佛變得粘稠而緩慢,又仿佛快得驚人。他能清晰地聽到腳下這塊巨大平台正在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牙酸的崩解哀鳴。巨大的裂縫如同擁有生命的黑色巨蟒,瘋狂地四處遊走、擴張,貪婪地吞噬著所剩無幾的完整結構。下方那能量潭的咆哮聲仿佛近在耳畔,那毀滅性的暗藍色浪濤挾著萬鈞之力,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拍擊在平台的根基之上。每一次猛烈的撞擊,都讓整個平台劇烈地搖晃、下沉,讓他們亡命奔跑的身形為之踉蹌,幾乎要控製不住地摔倒在地,墜入那萬劫不複的深淵。
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最粘稠的沼澤,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緊緊纏繞著他們,試圖將他們拖入永恒的沉寂。那些已然重新鎖定了目標的邪眼,瞳孔中的光芒越來越盛,已然達到了噴射的臨界點!
必須在那毀滅性的光瀑再次降臨之前,衝過這片短暫的真空地帶,踏上那條斜上方不遠處、相對粗壯、似乎通向龍潭邊緣迷霧區域的斷裂鎖鏈!那是目前視野所及範圍內,唯一的、看起來像是生路的存在!
王堅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脊背皮膚傳來一陣陣如同被無數冰冷針尖抵住的刺痛感——那是高度凝聚的殺意幾乎化為實質的體現!他不敢回頭,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感知、所有的力量都極致壓縮,完全灌注於這最後一段衝刺之上。他的獨眼中,隻剩下那條越來越近的、在能量亂流中微微晃動的鎖鏈。
就在他的腳尖幾乎要觸碰到那鎖鏈鏽蝕冰冷的表麵,心中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微微鬆動一絲的刹那——
異變,並非來自於前方看似生路的鎖鏈,也並非來自於身後即將噴發的邪眼死光。
而是來自於……下方那沸騰的能量潭最深處!
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其萬一的、超越了邪眼那純粹殺戮冰冷的、更加古老、更加威嚴、更加宏大、也更加絕對無情的意誌,猛地從那潭底積攢了無數歲月的汙濁與毀滅之中,蘇醒了過來!
這股意誌的出現,並非狂暴的宣泄,而是一種緩慢的、堅定的、不容置疑的、如同整片蒼穹緩緩傾覆碾壓而下的——降臨!
它甫一出現,便以一種絕對霸道的姿態,瞬間攫取了對這片空間所有能量的主導權!平台上所有的喧囂——邪眼能量凝聚的嗡鳴、能量潮汐狂暴的咆哮、平台結構崩解的碎裂聲、甚至他們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聲……在這股意誌麵前,都瞬間被剝奪了所有“聲音”,淪為一片死寂背景下微不足道的雜音,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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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龍潭,在這一刻,猛地陷入了一種極致詭異的、令人靈魂都要凍結的——凝滯!
那些原本光芒大盛、即將噴射死光的邪眼,其瞳孔中熾烈的暗藍色如同被冰水潑灑,驟然暗澹、收縮了一瞬!它們那冰冷無情的“目光”中,竟然首次流露出了一種清晰的、源自本能的——敬畏與臣服!仿佛士兵遇到了至高無上的統帥,它們那即將發動的攻擊被一股更上位的指令強行中斷、延緩,所有的能量流轉都為之頓挫。
下方那翻湧咆哮的能量潮汐,那滔天的、足以摧毀一切的暗藍色巨浪,仿佛被瞬間凍結在了半空之中!浪頭保持著撲擊的猙獰姿態,億萬噸毀滅性的能量蘊含其中,卻詭異地停滯不動,如同時間被按下了暫停鍵。雖然那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感依舊存在,甚至因為這種詭異的靜止而顯得更加駭人,但它們確實暫時停止了撲擊。
時間與空間,都仿佛在這股至高意誌的籠罩下,變得無比粘稠而沉重。空氣像是變成了水銀,每吸入一口都帶著巨大的阻力,壓迫著肺腑。
王堅和那名士兵亡命奔跑的腳步猛地一滯!仿佛突然陷入了無形卻又無比堅韌的膠水之中,每向前邁出微不足道的一厘米,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量去對抗那無處不在的沉重壓力!他們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腔,但那並非因為劇烈的運動,而是源於一種生命層次上的、令人絕望的絕對壓製,一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最原始的戰栗與渺小感!
“那……那是什麼鬼東西……”那名幸存的士兵臉色瞬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牙齒不受控製地劇烈磕碰,發出咯咯的聲響。他扛著炎燼的身體劇烈地搖晃著,如同暴風雨中無助的稻草人,脊背一點點被那無形的巨力壓彎,眼看就要徹底跪倒下去。無邊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他剛剛因為一線生機而燃起的微弱勇氣。
王堅的獨眼之中,血絲瞬間爆增,幾乎要掩蓋了眼白的部分。他艱難地、一寸寸地扭動脖頸,如同生鏽的齒輪,向著那恐怖意誌的源頭——能量潭的最深處——望去。
隻見那原本如同煮沸般混亂翻滾的潭水,此刻正以一種違背常理、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向著兩側緩緩分開!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神聖又或者邪惡的巨手,正在虔誠又或是冷漠地撥開水麵,為其下的存在讓開通道。潭水分離處,寂靜無聲,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季的儀式感。
在潭底那最深沉的、連光線似乎都能吞噬的黑暗之中,一點光芒,緩緩浮現。
那光芒並非邪眼的暗藍,也非龍骨碎片的蒼白,更非時鴉那神秘的金銀異色。它是一種冰冷的、純粹的、絕對理性的光芒!其核心是一個極其複雜、極其精密、由無數絕對秩序的幾何線條與符文構成的立體結構,正在緩緩旋轉著。它散發著一種至高無上的鎮壓、裁斷、秩序的氣息!它是這片禁忌之地一切規則的源頭,是時序塔主力量的遙遠延伸,是維持此地扭曲平衡、鎮壓龍骨殘骸、運轉邪能循環的——法則顯化!
燭陰龍印!即使隻是一個微縮的虛影!)
它的出現,並非為了某個具體的入侵者,而是因為這片區域的底層“秩序”被大規模觸犯,“能量循環”被強行打破,“本源物質”被公然竊取!尤其是那塊最大的碎片被時鴉強行吞噬帶走大部分精華,已然觸及了這片封印之地賴以存在的底線!這微縮龍印虛影,便是這片區域法則的自動防禦與反擊機製的終極體現!
它那冰冷無情、不含任何生命情緒的“目光”那複雜光線結構的每一次微妙變幻,便是一次掃描與鎖定),緩緩地、精確地掃過全場。它“看”到了正在崩解的平台,“看”到了被暫時壓抑的能量潮汐,“看”到了那些表示臣服的邪眼,最終,精準無比地、如同最高效的獵殺係統,鎖定在了王堅肩上的淩湮、以及那名士兵即將扛不住的炎燼身上!
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了他們身上那尚未完全吸收的、屬於龍骨碎片的純淨氣息之上!以及,炎燼體內那正在異變融合的、同樣竊取自龍潭本源、卻走向了不可控混亂的危險力量之上!
竊取者!變量!失衡因子!執行裁滅!
沒有聲音,沒有預兆,甚至沒有能量的劇烈波動。那微縮龍印虛影,隻是其中幾條核心的幾何線條,微微閃爍了一下。
下一刻,一股無形的、卻沉重到超越想象極限的恐怖力量,猛地降臨!如同整片天空化為了實體,轟然砸落!
卡察!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