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同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淩湮的意識防線。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經脈中空空蕩蕩,之前強行引動長城意誌帶來的負荷遠超他身體的承受極限。他靠在殘破的城垛旁,任由遺民醫師處理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藥粉刺激傷口的灼痛感反而讓他勉強保持著清醒。
雷克斯副官正在組織人手緊急搶修破損的城牆,收斂戰友的遺體,氣氛沉重而壓抑。雖然暫時擊退了赤牙的猛攻,但誰都明白,這僅僅是暴風雨來臨前短暫的間隙。西南方的天空,那暗紅與幽藍交織的能量風暴前沿已經清晰可見,如同不斷逼近的、塗抹在天幕上的死亡油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時序塔的軍團雖然後撤了一段距離,卻依舊如同環伺的狼群,將聚落團團圍住,顯然在等待風暴過去後再行雷霆一擊。
絕境。依舊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絕境。
淩湮艱難地抬起手,握住立在一旁的逝川槍。冰冷的槍身傳來一絲微弱的聯係,那是與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武器之間最基本的感應。他試圖催動一絲時空雙弦之力,丹田處卻傳來針紮般的刺痛,雙弦黯淡無光,仿佛枯萎的藤蔓,之前那浩瀚的力量洪流對它們而言同樣是巨大的負擔。
"還是……太弱了……"他低聲自語,聲音沙啞乾澀。即使僥幸引動了長城意誌,擋下了監察使一擊,但歸根結底,他自身的力量在時序塔這樣的龐然大物麵前,依舊渺小得可憐。沒有屬於自己的、係統性的力量體係,僅靠機緣巧合下的爆發,終究無法扭轉乾坤。
就在他心緒低沉,被無力感逐漸侵蝕之時,一個極其突兀的、帶著濃濃睡意和不滿的沙啞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了起來。
"吵死了……還讓不讓鴉睡覺了……"
淩湮猛地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這個聲音……是時鴉?!那個一直沉睡在他槍魂之中,僅在靜滯殿危機時短暫傳遞過模糊意念的存在!
"誰?!"他下意識地在心中追問,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嘖,小子,眼神往哪兒瞟呢?鴉爺我在你手裡這根燒火棍裡睡得好好的,差點被你小子剛才那通亂搞給震散架了!"那沙啞聲音帶著明顯的抱怨,仿佛一個被強行吵醒的起床氣患者。
淩湮立刻將心神沉入逝川槍。果然,在槍身深處那一片原本混沌的意念空間裡,他"看"到了一團模糊的、如同黑色霧氣凝聚而成的烏鴉虛影。那虛影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雖然依舊閉著眼睛,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但已經能夠傳遞出完整的、充滿個性的意念。
"您……您是時鴉前輩?您醒了?"淩湮心中湧起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零號沉睡前的提示,"母親"意念中的暗示,都指明了這位存在可能知曉許多古老的秘密,甚至與時空本源的奧秘息息相關。
"醒?離徹底清醒還早著呢!"時鴉的虛影不耐煩地撲扇了一下翅膀意念層麵的),"都是你小子,瞎胡鬨!引動那麼駁雜的古老怨念,差點沒把鴉爺我這把老骨頭給衝垮了!還有那邊那個玩火的小子,混沌氣息亂飆,吵得鴉爺腦仁疼!"
它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但淩湮卻能感覺到,這蘇醒的時鴉與之前沉睡時截然不同,它似乎……活躍了很多,也"真實"了很多。
"前輩,如今局勢危急,時序塔大軍圍城,能量風暴逼近,我們……"
"知道知道,鴉爺我又不瞎不聾。"時鴉打斷了他,語氣依舊憊懶,但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那個穿紅盔甲的小娃娃,時序塔的監察使是吧?路子走歪了,把時空法則當成了捆縛萬物的鎖鏈,無趣,死板,注定走不遠。"
它頓了頓,意念掃過淩湮殘破的身體和黯淡的時空雙弦,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至於你小子……更是亂七八糟!空有寶山而不自知,時空雙弦這等天賦,居然被你用得跟街頭混混掄王八拳一樣!就知道硬碰硬,就知道榨取潛力,簡直暴殄天物!鴉爺我看得都替你著急!"
淩湮被說得麵紅耳赤,卻又無法反駁。他的力量確實大多來自於生死關頭的爆發和外部機緣,缺乏係統性的梳理和修煉法門。
"請前輩教我!"淩湮在心中鄭重懇求。他有一種直覺,這時鴉的蘇醒,或許就是他打破眼前困局的關鍵。
"教你?"時鴉的虛影歪了歪"腦袋",那雙閉著的眼睛似乎隔著意念空間"打量"著淩湮,"看你小子還算順眼,勉強夠格當個記名弟子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鴉爺我的東西,可不是時序塔那些條條框框的垃圾貨色,學不會,死了可彆怨我。"
"晚輩願意一試!"淩湮毫不猶豫。
"有點魄力。"時鴉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那便聽好了。時空為何?非枷鎖,非囚籠,乃流動之河,乃變化之本。你那時空雙弦,便是讓你能感知此河、順應此河、乃至短暫影響此河的船與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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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意念變得嚴肅起來:"時序塔那幫蠢貨,隻想把河凍住,按照他們的心意塑造河床,卻不知河水凍結便是死水,終將腐臭。而你要做的,是理解水的習性,明白何時該順流而下,何時該劈波斬浪,何時該……另辟蹊徑。"
"《時淵槍序》,便是鴉爺我觀萬古時空長河起伏,總結出的一套‘弄潮’之法。非定法,非法門,而是一種‘意’,一種‘勢’。"
"其基礎,在於‘感’。不是用眼睛看,不是用耳朵聽,而是用你的時空雙弦,去‘觸摸’時空的脈絡。感知其流速的快慢,感知其結構的強弱,感知其中蘊含的‘曆史’與‘可能’。便如此刻——"
時鴉的意念引導著淩湮,將一絲微弱的精神力附著在時空雙弦之上,如同觸角般緩緩向外延伸。
刹那間,淩湮"看"到的世界變了。不再僅僅是殘破的城牆、陰沉的天空和遠處的敵軍。他"看"到了空氣中無數細微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時空漣漪,那是之前激烈戰鬥和強大術法殘留的痕跡。他"看"到了腳下長城磚石中蘊含的、沉重如山的古老時光沉澱,以及那如同星火般閃爍不滅的守牆者意誌碎片。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西南方那席卷而來的能量風暴,並非單純的能量亂流,而是一片徹底狂暴、法則崩壞的時空災難區域,所過之處,正常的時空結構如同沙堡般瓦解。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他"看"到了圍繞聚落的時序塔軍團上空,籠罩著一張由無數銀色絲線編織而成的、覆蓋了整個戰場區域的"網"。這張網正在不斷地收攏、調整,散發出絕對的"秩序"與"排斥"之力,壓製著網內一切不屬於時序塔的力量,尤其是他與炎燼那洞窟中散發出的混沌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