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燼如同一道失控的暗紅流星,裹挾著尚未平息的混沌氣息,猛地衝入能源中樞。他甚至來不及收斂周身因力量過度消耗而有些紊亂的能量波動,那雙混沌眼眸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石榻上那個氣息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的身影。
淩湮癱軟在那裡,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金銀異瞳完全失去了光彩,如同蒙塵的寶石。他的胸口隻有極其微弱的起伏,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停止。靈魂的波動更是微弱到了極致,如同寒風中最後一縷即將熄滅的火苗,隨時可能消散於無形。格倫長老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老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焦急,他的元能對於淩湮此刻的狀態根本無能為力。
“淩湮!”炎燼低吼一聲,撲到石榻邊,甚至不敢用力觸碰那仿佛一觸即碎的身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淩湮的靈魂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崩解、流逝,那是本源近乎徹底枯竭的征兆,遠比任何肉體傷勢都要致命。
沒有任何猶豫,炎燼強行壓榨著自身所剩無幾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出混沌真意,試圖包裹、穩定淩湮那即將消散的靈魂。然而,他的混沌之力甫一接觸,淩湮殘存的靈魂就如同被驚擾的水麵,泛起了更加劇烈的漣漪,崩潰的速度似乎反而加快了!混沌的本質是湮滅與無序,即便炎燼已經極力控製,其力量特性對於此刻脆弱到極點的靈魂而言,依舊過於“粗暴”,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不行!我的力量會傷到他!”炎燼猛地收回力量,臉色難看至極。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他能焚山煮海,能湮滅強敵,此刻卻救不了近在咫尺的兄弟。
就在這絕望之際,異變陡生。
或許是感受到了淩湮靈魂瀕臨徹底寂滅的危機,或許是炎燼那帶著混沌氣息的刺激起到了某種意想不到的催化作用,一直靜靜放置在淩湮枕邊的那塊得自遺民秘庫的黑色圓盤——共鳴石,突然自主地散發出了微弱的、溫潤的白色光華。
這光芒並不強烈,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古老韻味。它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輕柔地覆蓋在淩湮的身體表麵,尤其是眉心識海的位置。
同時,整個能源中樞,不,是整個聚落所在的這段時骸長城殘垣,都開始產生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共鳴震動。並非物理層麵的搖晃,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於古老造物本身的“蘇醒”。牆壁上那些早已黯淡、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古老符文,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了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光芒。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蒼涼、厚重、仿佛沉澱了萬古時光的氣息。
長城意誌!
這股沉睡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集體意誌,在這一刻,因為淩湮這個特殊個體的瀕死狀態,以及共鳴石的引導,被再次微弱地引動了!
格倫長老最先感受到這變化,他難以置信地環顧四周,看著牆壁上那些呼吸般明滅的符文,激動得渾身顫抖:“長城……長城意誌蘇醒了!它在回應他!”
炎燼也敏銳地感知到了這股磅礴卻溫和的意誌力量。它如同無邊無際的海洋,深邃而浩瀚,帶著歲月的沉重與守護的執著,正緩緩地、一絲絲地向著淩湮彙聚而來。與淩湮之前強行引動的那種帶有攻擊性和排斥性的意誌不同,此刻彙聚而來的意誌力量,更像是一種溫和的滋養與修複。
那溫潤的白色光華與蒼涼的意誌力量交織在一起,如同最細膩的絲線,開始小心翼翼地編織、修補著淩湮那破碎不堪的靈魂。崩潰的速度首先被遏製住了,然後,極其緩慢地,靈魂本源的流逝被止住,甚至開始有微不可查的補充。
淩湮那微弱到極點的氣息,終於穩定了下來,雖然依舊如同遊絲,但不再繼續惡化。
炎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但依舊不敢大意,全神貫注地守護在一旁,混沌真意收斂到極致,隻作為最敏銳的感知器官,監控著淩湮靈魂的任何一絲細微變化。
格倫長老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連忙招呼其他遺民:“快!記錄!把所有能量讀數、所有符文反應都記錄下來!這是神跡!是長城對我們守牆者後裔的眷顧!”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淩湮,其意識所經曆的,卻遠非外表看起來這般平靜溫和。
他的意識,沉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金色海洋。這並非真實的海洋,而是由無數記憶、情感、信息碎片組成的洪流。長城的意誌,其本質是無數代守牆者信念、犧牲、戰鬥、執念的集合體。此刻,隨著意誌力量的湧入,這些沉澱了萬古的“信息”也不可避免地衝刷著淩湮的意識。
他看到了更多、更清晰的畫麵。
他看到巨牆之外,那被稱為“渾源”的黑暗虛空中,湧來的並非隻有之前見過的那些混亂陰影。還有更加龐大、如同星雲般蠕動的不可名狀之物,它們所過之處,空間結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碎,法則都被扭曲、吞噬。那是一種令人絕望的、純粹的“存在抹除”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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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長城之上,一位身披殘破鎧甲、看不清麵容的巨人,手持一柄仿佛能劈開星河的巨斧,怒吼著衝向一頭堪比山嶽的猙獰巨獸,最終與對方同歸於儘,爆散的能量化作新的符文,烙印在城牆之上。
他看到靜滯殿在全盛時期的光景,並非一座孤立的殿宇,而是與長城其他關鍵節點——比如“焚天爐”、“輪回井”、“因果林”等——共同構成一個龐大而精密的能量網絡,如同生命的血管般,為長城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力量,維係著時空的穩定,將“渾源”的侵蝕死死擋在牆外。
他還看到了那場導致長城崩壞、靜滯殿泄漏的災難的零星碎片。並非外敵攻破,而是來自內部!一道無法形容其色彩的、扭曲的“光”,如同病毒般從長城內部的某個點爆發,瞬間汙染了能量網絡。靜滯殿首當其衝,其穩定的時空之力被扭曲成了致命的靜滯場,無數守牆者在瞬間被凝固、侵蝕……而那扭曲之“光”的源頭,隱約指向了……時序塔的某種標誌!雖然畫麵模糊殘缺,但那獨特的、代表著絕對秩序的紋路,淩湮絕不會認錯!
“是……時序塔……”在意識的深處,淩湮無聲地呐喊。庫格的推測是對的!長城的崩壞,靜滯殿的悲劇,源頭直指時序塔!他們究竟做了什麼?
這些記憶碎片龐大而混亂,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和強烈的情感衝擊。喜悅、憤怒、悲傷、決絕、絕望、希望……無數守牆者臨終前的執念如同鋼針般刺入淩湮的意識。若非有共鳴石散發的那層溫潤白光守護,若非他自身時空雙弦的靈魂本質特殊,恐怕早在接觸這記憶洪流的瞬間,他的自我意識就會被徹底衝垮、同化,變成這古老意誌中又一個迷失的念頭。
即便如此,他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他的意識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但在這極致的煎熬中,他對時空的感知,對長城意誌的理解,也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深化。
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些維係空間的“弦”,它們並非靜止,而是在以一種玄奧的規律振動著。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腳下這段長城殘垣的地底深處,那沉睡著的地底守護獸,其龐大的生命波動正與長城意誌產生著和諧的共鳴,如同巨獸的心跳,為這段殘垣提供著最基礎的生命力。而在更遙遠的方向,他感應到了幾處與腳下之地類似的、微弱但堅韌的意誌光輝,那是散布在無儘長城廢墟中,其他尚存的守牆者聚落嗎?
還有……一個更加隱晦、卻仿佛是整個長城根基所在的“點”的意識投影,如同星圖中的一個坐標,深深烙印在他的感知中。那是否就是格倫長老曾提及的“源初之楔”所在?
時間在煎熬與領悟中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那磅礴的記憶洪流終於漸漸退去,長城意誌的主動灌注也開始減弱,最終恢複了那種沉眠般的平靜。牆壁上呼吸般明滅的符文再次黯淡下去,隻有共鳴石依舊散發著穩定的、溫潤的白光,持續滋養著淩湮的靈魂。
石榻上,淩湮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終於再次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金銀異瞳依舊黯淡,卻不再死寂,重新有了一點微弱的神采。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但那種生命本源不斷流逝的可怕感覺已經消失了。靈魂的裂痕並未完全愈合,依舊布滿了細微的痕跡,但總算是在崩潰的邊緣被強行穩固了下來,並且得到了一絲最本源的補充,避免了立刻消散的結局。
“淩湮!你感覺怎麼樣?”炎燼立刻俯身,緊張地問道,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
淩湮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炎燼,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還……死不了……”他嘗試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牽動了靈魂的傷痛,使得眉頭緊緊皺起。
格倫長老也連忙湊過來,仔細檢查了一番,長長鬆了口氣:“靈魂本源穩定住了!真是萬幸!長城意誌……果然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淩湮微微搖頭,感受著腦海中多出來的那些龐雜而沉重的記憶碎片,以及靈魂深處與腳下長城那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聯係,心中沒有絲毫喜悅,隻有沉甸甸的責任與明悟。這次瀕死體驗,讓他付出的代價巨大,但收獲也同樣驚人。他不僅保住了性命,對時空的理解、對長城曆史的認知都躍升了一個台階。更重要的是,他幾乎可以確定,時序塔,就是造成這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
他抬起虛弱的手臂,輕輕握住了枕邊那塊溫潤的共鳴石。他能感覺到,石內那屬於“零號”的微弱意識,在剛才長城意誌蘇醒時,似乎也得到了一絲滋養,雖然依舊沉睡,但狀態似乎穩定了一些。
“炎燼……”淩湮看向身邊依舊一臉擔憂的摯友,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知道了很多……關於長城,關於時序塔……”
他頓了頓,積蓄著力量,才繼續說道:“我們的敵人,比想象的……更可怕。但這條路,必須走下去。”
炎燼看著淩湮眼中那雖然虛弱、卻更加堅定的光芒,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沒有多問具體知道了什麼,隻要淩湮還活著,還有戰鬥的意誌,那就夠了。
“你先好好休息,外麵殘餘的怪物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炎燼沉聲道,“等你恢複一些,我們再從長計議。”
淩湮微微頷首,閉上了眼睛。他需要時間來回溯、整理那些龐大的記憶碎片,更需要時間來修複這具千瘡百孔的靈魂。但希望的火焰,已然在他心中重新點燃,並且因為承載了古老的意誌與真相,而變得更加熾烈。
長城意誌的回響,不僅挽救了一個瀕死的靈魂,更將一個沉重的使命,清晰地傳遞到了繼承者的心中。前方的道路依舊布滿荊棘,但方向,從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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