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路旁隨處可見的流民及流民屍體,做不了假。
也許治世也有流民,卻沒有如此哀鴻遍野之景。
此刻他才發現,原來他此前從未勘破大漢的局麵。
兩天時間,他已經想清楚了,他想要守住的大漢,是精神上的大漢,從不是大漢這個實體。
不然他為何不去忠於天子和漢室?
他捫心自問,難道他真的看好這個天子嗎?他真的這麼看好漢室嗎?
不是的。
他全部的忠誠給了主公,他跟隨自己的心走,他想要忠誠的,亦是主公。
所以他在糾結什麼?
此前他不知道自己糾結的是什麼,此後,他卻知道自己已經不必糾結。
形態與精神從來都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士族會隨著血脈一代代傳承下去,漢人的風骨、精神也能夠隨之一直傳承下去。
但不符合時代和民眾期待的國家架構,卻必須傾覆再造。
否則會連累那些精神、文化、風骨,都隨著崩壞的國家架構而毀滅。
自然,他還沒有悟得這麼透徹,但他已經大概明晰了自己想要的。
此前戲誌才做出推斷,斷定太平道必反。
如今以旁觀者視角認真親曆民間的他,也看出了太平道反漢的一些苗頭。
或者說,看出了百姓反漢的苗頭。
而隻要太平道真如他們的行為一樣救濟百姓,且但凡太平道領導者有一絲一毫的野心,都必定帶著百姓一起反漢。
此前他竟從未察覺。
這不禁讓他又起了一身冷汗。
大漢有多少人察覺此事呢?又有多少人事不關己?多少人推波助瀾?
但總歸,主公看出了此事,主公麾下也有臣子看出了此事,那就好。
總的來說,他此次收獲的比失去的多。
看透了一些從未勘破之事,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認準了他想要的,就是跟隨主公堅定地走下去,如此而已。
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荀彧又想起了前幾日戲誌才問他的那個問題:“若主公要傾覆大漢,他會如何?”
現在,荀彧或許能回答戲誌才了:不如何。他會選擇看著大漢自取滅亡,再堅定跟隨主公走下去,僅此而已。
想通後,荀彧上床休息,規矩躺好,蓋好被子。
睡了一個很沉很沉的覺。
今夜,大家都擁有一個好眠。
月亮升起。
又落下。
從萬籟俱寂到萬物蘇醒。
袁基也逐漸醒來。
昨日沐浴更衣後,袁基就躺在床上,直接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長,補足了前日熬夜所失精力。
今日沒有什麼工作要做,社會實踐也完成了,臣子們又不能在袁氏老宅隨意走動。
他索性將眾人又叫來他的書房。
見到每個人都精神飽滿地前來,尤其是荀彧仿佛思考通了一般,整個人十分放鬆,袁基忍不住笑了笑。
就這樣,與臣子們聊聊天,再做些未來規劃,時間就這麼飛速流逝。
又一個月,洛陽朝廷中,今文經已經快要偃旗息鼓了,卻依舊在苦苦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