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第一天，消息來了。
李特刷著手機上的新聞推送，標題一個比一個驚悚——“nba正式停擺！”“勞資談判破裂，新賽季恐無限期推遲！”“籃球的寒冬？”
他劃拉著屏幕，粗略看了看細節。資方哭窮，說大部分球隊都在虧錢，要求把球員收入分成從57砍到45，還要搞什麼硬工資帽。球員工會那邊則覺得老板們在玩數字遊戲，堅決反對大幅降薪，更不肯放棄像“伯德條款”這種能讓老將安心拿大合同的玩意兒。
談不攏，那就掀桌子。於是，從今天起，自由市場關閉，夏季聯賽取消，球隊連給球員發條短信問問早上吃了啥都不行。
“得，強製放假。”李特把手機扔到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心裡倒沒什麼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剛拚死拚活打完總決賽，身體還沒完全緩過來，正好歇歇。
他琢磨著，反正也訓練不了——球隊訓練館關了——不如出去轉轉。奪冠都過去快一個月了，他除了去醫院複查，基本就窩在伊利湖畔的莊園裡。
開車駛出莊園，融入克利夫蘭午後的陽光裡。第一站，他鬼使神差地開到了速貸中心球館附近。
球館在非比賽日顯得有些安靜，但外麵廣場上那座巨大的“2011npions”宣傳牌前，居然還圍著不少遊客和本地人在拍照。幾個穿著仿製77號球衣的小孩子，在父親的指導下，笨拙地模仿著他的投籃姿勢。
他把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搖下車窗。立刻有眼尖的球迷認出了他。
“李！是李！”一個穿著騎士t恤的中年大叔激動地揮舞著手裡的熱狗。
“冠軍！謝謝你，兄弟！”另一個年輕人直接隔著馬路喊道。
李特隻好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這一揮手不要緊，更多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他趕緊升起車窗，慢慢把車開走，從後視鏡裡還能看到那群興奮的球迷在指指點點。
“至於嗎……都過去快一個月了。”他嘀咕著，心裡卻有點暖烘烘的。
他沿著歐幾裡德大道慢慢開著。街道兩旁，許多商店的櫥窗上都還貼著騎士隊的海報，或者手寫的“teveandchapions!”。一家酒吧門口甚至掛起了巨大的總冠軍旗幟，在微風裡輕輕飄蕩。
紅燈停下，旁邊一輛車的司機探頭出來，是個留著大胡子的哥們：“嘿！李！下賽季接著乾！”
李特比了個ok的手勢。
這氛圍，簡直比聖誕節還持久。好像整個克利夫蘭都決定把這個冠軍當成一個超長假期來過，絲毫沒有被可能到來的nba停擺影響心情。
他拐了個彎，想去他常去的那家叫“穆雷的賽場”的體育酒吧坐坐，順便解決午餐。那地方老板是個老球痞，東西味道不錯，氛圍也輕鬆。
停好車，戴上頂棒球帽，低著頭快步走進酒吧。下午時分，人不多。吧台後麵，老板穆雷正擦著杯子，抬頭看見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
“看看誰來了！我們的城市英雄！”穆雷的聲音洪亮，引得角落裡幾桌客人都看了過來。
李特趕緊走過去，在吧台前坐下，把帽簷壓低了些。“穆雷，小聲點。隨便來點吃的，餓壞了。”
“沒問題，冠軍套餐，管飽！”穆雷麻利地朝後廚喊了一聲，然後湊過來，壓低聲音，“看到新聞了？真停擺了？”
李特點點頭，拿起吧台上的一顆花生剝開。“停了，正好休息。”
“也好，你們剛打完那麼累的賽季。”穆雷表示理解，隨即又擠擠眼，“不過對我們生意有點影響，少了點談資。但沒關係，咱們可以多聊聊棒球……雖然印第安人隊今年又不太行。”
食物很快端上來，一份超大的牛肉三明治配薯條。李特剛咬了一口，旁邊就湊過來一個穿著老式馬克·普萊斯球衣的老頭。
“李，簽個名吧？就簽我這衣服上。”老頭遞過一支馬克筆，眼神期待。
李特放下三明治，擦擦手，接過筆在老頭的球衣下擺簽上名字。
“謝謝你啊，孩子。”老頭心滿意足地端詳著簽名，“我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就看騎士比賽了，等了四十一年啊！你可算讓我們揚眉吐氣了！”
老頭剛走，又有個穿著西裝、像是剛下班的白領過來，不是要簽名，而是鄭重其事地跟他握手：“李先……不，李特，謝謝你為克利夫蘭做的一切。”
一頓飯吃得斷斷續續，簽名、合影、握手、接受感謝。李特感覺自己像個景點。不過他也沒不耐煩，他能從這些不同年齡、不同職業的人眼裡看到一種純粹的、發自內心的快樂和感激。這種感覺，比捧起奧布萊恩杯那一刻，似乎更接地氣，也更綿長。
離開酒吧，他決定去湖邊走走。伊利湖在七月的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像一大片碎金子鋪在水麵上。湖風帶著水汽吹過來，比城裡涼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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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步道上很熱鬨，跑步的，騎車的，遛狗的，一家人鋪著毯子野餐的。不少人認出了他，但大多隻是遠遠地笑著點頭致意，或者舉起手裡的咖啡杯朝他示意，沒有再來打擾。這種克製的熱情，讓李特感覺很舒服。
他靠在湖邊的欄杆上，看著遠處的水天一色。幾個半大的孩子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打籃球，用的還是那種老舊的鐵絲網筐，籃球撞擊地麵的聲音砰砰作響。他們大概也認出了他，打球的動作明顯更賣力了，各種誇張的變向和乾拔，嘴裡還模仿著解說員的腔調：“李特持球！變向！過掉了！哦！他起飛了！隔扣！”
李特忍不住笑了。這就是克利夫蘭，一座被戲稱為“被詛咒”的城市，它不像紐約那樣流光溢彩，不像洛杉磯那樣四季如夏，它有著老工業城市特有的樸實甚至些許破敗的痕跡，但骨子裡卻透著一種堅韌和真誠。如今，一個總冠軍，就像一劑強心針，讓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都煥發出一種簡單而持久的喜悅。
他甚至看到路邊一個賣熱狗的小推車，都掛了個小牌子，上麵手寫著：“李特也愛吃我們的熱狗！大概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李特笑著搖搖頭。
停擺？勞資糾紛？那些紐約和洛杉磯西裝革履的家夥們吵破頭的事情，在這裡，似乎遠不如湖邊吹來的風，不如孩子們打球的吵鬨聲，不如路人臉上那真誠的笑容來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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