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被人當麵嘲諷,哪怕不翻臉也該臉紅脖子粗才對。
可傅以安倒好,不僅不生氣,還講起大道理來。
他趕緊套上衣服,轉身就想衝出門找朋友玩。
結果又被傅以安一把攔住。
“你到底要乾嘛?!”
這回他真急了。
曲易軒猛地轉身,眼睛瞪得溜圓。
“你連我褲子都沒洗。做錯事就得認,這才是男人該乾的事。”
傅以安說道。
他順手把擱在一邊的褲子丟進水桶,又塞給他一塊肥皂。
“來,自己洗。不洗乾淨,彆想跨出這門半步。”
曲易軒橫行霸道這麼多年,頭一回撞上硬釘子。
從小到大,他撒潑也好,鬨脾氣也罷,哪回不是大人哄著他、讓著他?
可今天,傅以安不僅不退讓,還反客為主,逼他低頭。
“哼!”
他抓起肥皂,鉚足了勁在褲子上來回摩擦。
傅以安懶洋洋在旁邊提醒。
“彆搓破了啊,破了要賠錢。你那點兒壓歲錢,夠買條新褲子嗎?”
曲易軒手一抖,立馬不敢使狠勁了。
他真覺得,這人說得出就做得出。
等他洗完,小手泡得跟白蘿卜似的。
他甩了甩手,水珠四濺,心裡憋屈得說不出話。
傅以安起身,把院裡收拾利落,轉身去給曲秋娥紮風箏。
他把晾衣繩收好,又搬出小木桌,取出竹條和紙張。
這手藝,還是當年他弄壞了傅母給曲晚霞買的風箏,跑去找老匠人偷偷學的。
那會兒他不過十一歲,為了賠罪,瞞著家裡翻山越嶺去鎮上找手藝人。
蹲在人家作坊門口,遞茶遞水,就為了學那幾道工序。
他一針一線親手做,還摘了鳳仙花,把汁液一點點塗在紙麵上。
鳳仙花搗碎後,汁液染出淡粉的紋路。
晚上曲秋娥回家,一瞅見風箏,眼睛“唰”地亮了。
“哇,好漂亮啊!”
曲秋娥瞪大了眼睛,小臉漲得通紅。
“你太厲害啦!”
她仰起頭,衝著傅以安豎起大拇指。
隨即轉身,一把拽住曲頌鄴的衣袖。
“小舅舅,快帶我去放!讓它飛,飛高高!我要看它飛到天上去!飛得比雲還高!”
天都黑透了,四周靜悄悄的,哪兒來的風?
曲頌鄴被她拽得一個踉蹌,趕緊穩住身子,笑著揉了揉她的發。
“傻丫頭,現在天都黑了,你眼睛再亮也看不清風箏啊。”
“黑燈瞎火的,你哪兒看得見?萬一風箏掛在樹上,咱們還得摸黑去取,多麻煩。”
“乖啊,明天。”
他輕聲哄著。
“明天太陽一出來,風也大,小舅舅保證,明天讓你放得比屋頂還高,比煙囪還高,比樹梢還高,好不好?”
曲秋娥撅著嘴,歪著頭想了想。
“那……明天再去吧!”
她終於鬆開了手,卻還是緊緊抱著風箏,生怕它飛了。
可炫耀這事兒,一秒都不能耽擱。
她抱著那隻五彩斑斕的風箏,噠噠噠地先跑到奶奶麵前,原地轉了個圈。
“奶奶,你看!爸爸給我做的!好看不?是不是特彆特彆好看?”
奶奶眯著眼笑,連連點頭。
“好看,好看,乖孫女的風箏最漂亮了。”
她又噠噠噠地跑到爺爺麵前。
“爺爺!快看!這是爸爸親手紮的!上麵還有紅鳳凰和藍蝴蝶呢!”
爺爺推了推老花鏡,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真精致!這手藝,絕了!”
全家人都圍了過來,目光落在她那泛紅光的小臉上,心裡頭直犯酸。
咋咱就沒這手藝?
讓這小子偷了懶,占了便宜?
曲晚霞站在人群後頭,眉頭微皺。
他倒是知道傅以安會紮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