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府夜宴的燈火尚未完全散去,一場因權力更迭和利益重分配而引發的風暴,已在新朝的肌理下悄然醞釀、洶湧澎湃。
蕭辰以兵部尚書身份,挾西征大勝之威,聯合墨閣老等清流,正式在朝堂上拋出了醞釀已久的改革方略——核心便是“考成法”與“稅製改革”。
“考成法”旨在革新吏治,打破論資排輩和人情請托,以“民生改善、賦稅完成、訟獄清平”等硬性指標考核官員,優者擢升,劣者罷黜。
而“稅製改革”則劍指土地兼並和稅賦不公,核心是“清丈田畝,攤丁入畝”,旨在厘清天下田產,將部分人頭稅丁銀)攤入田畝之中,減輕無地少地農民的負擔,確保國庫來源。
這兩把刀,一把砍向官員的鐵飯碗和晉升捷徑,另一把則直接挖向了千年世家、地方豪強賴以生存的命根子——他們通過隱瞞田畝、轉嫁稅負所積累的龐大財富和特權!
朝堂之上,當蕭辰將改革章程宣讀完畢,原本因靖王倒台而略顯沉寂的保守勢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陛下!萬萬不可啊!”
首先跳出來的便是出身清河崔氏、任禮部侍郎的崔琰。
他須發微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考成之法,過於苛酷,隻重實務,不重德行,豈非引導官員急功近利,罔顧聖人教化?長此以往,官無廉恥,國將不國!”
“攤丁入畝?更是聞所未聞之謬策!”
緊接著,太原王氏在朝中的代表,戶部左侍郎王珪高聲反駁,“田畝情況千差萬彆,如何能一概而論?
強行清丈,必致民怨沸騰,鄉裡不寧!
且將丁銀攤入田賦,看似公平,實則加重地主負擔,誰還願意供養土地,發展農桑?此乃動搖國本之策!”
“臣附議!”
“祖宗成法,不可輕變!”
一時間,以崔、王兩家為首的世家代言人群起而攻之,引經據典,扣帽子,打棍子,將新政批得一無是處,仿佛蕭辰和墨閣老等人是要掘了大胤朝的祖墳。
朝堂之上,吵嚷之聲不絕於耳。
女帝鳳傾凰高坐龍椅,麵沉如水。
她深知新政之利,也預料到阻力,卻沒想到會如此激烈。
這些世家門閥,盤根錯節,同氣連枝,其影響力滲透朝野上下,絕非靖王一黨可比。
蕭辰立於丹陛之下,神色平靜地看著這場“表演”。
帝經悄然運轉,不僅捕捉著那些官員表麵激昂言辭下的心虛與算計,更通過他們精神波動的細微聯係,隱隱勾勒出一個以崔、王兩家為核心,串聯了數個大小世家、以及部分與世家利益攸關的朝臣所形成的鬆散聯盟網絡。
他知道,朝堂上的爭吵隻是表象。真正的較量,在看不見的地方。
果然,新政在朝堂上因爭議巨大,雖未被直接否決,卻被“暫緩審議,交由各部詳議”為由拖了下來,陷入了程序性的泥潭。
而在地方上,阻力更為直接和赤裸。
被派往各地試點清丈田畝的禦史和戶部官員,遭遇了各種“軟釘子”。
不是當地官員推諉扯皮,借口農忙、天時不利拖延,就是鄉紳耆老聯名上書,哭訴清丈擾民,甚至煽動不明真相的百姓阻撓丈量。
幾個試點州縣,進展緩慢,幾乎寸步難行。
一些原本積極響應新政的寒門官員或地方乾吏,則開始遭遇各種莫名其妙的麻煩。
或被彈劾,或遭排擠,或家中產業受到不明勢力的打壓,一時間,人心惶惶。
更讓蕭辰警惕的是,來自青鳳“暗羽衛”和金鳳商業網絡的情報開始彙總,顯示出世家聯盟正在暗中串聯,醞釀著更大的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