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邊緣,盤坐著三具身披古老冕服、卻早已化為枯骨、依舊保持著守護姿態的遺骸。
他們的骨骼呈現出玉質光澤,即便死去萬古,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餘威。
而在祭壇正上方,虛空之中。
一道極其黯淡、仿佛隨時會消散的蒼老虛影,正靜靜地看著闖入的少年。
虛影的樣貌模糊,卻頭戴高冠,身著玄鳥圖騰的袍服,氣息悲憫而疲憊。
“你……終於來了……吾之後裔……”
蒼老虛影開口,聲音直接響在少年腦海,帶著無儘的滄桑與一絲解脫。
少年渾身劇震,望著那虛影,望著那玄黑甲骨,望著那三具玉骨骷髏。
一個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呼喚與明悟,轟然湧上心頭!
他緩緩跪下,聲音哽咽卻清晰:
“不孝子孫……子受……拜見先祖!”
他掌心那灼熱的印記,此刻光芒大放,與那玄黑甲骨產生強烈的共鳴!
蒼老虛影微微頷首,眼中悲憫更甚:
“辛苦你了,孩子……承載著最後的玄鳥血契,在黑暗中流浪至今……”
“也難怪……天庭要將鑰匙的降臨點選在此處……
嗬,是想用吾等人皇正統後裔之血魂,與這被鎮壓的商祀之地殘存氣運,作為鑰匙最核心的引子與祭品吧……”
少年——子受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震驚與憤怒。
虛影卻看向地窟入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岩層,看到外麵那驚天動地的戰鬥,與彙聚而來的四象星光。
“外麵的帝星們在為你爭取時間……他們或許不知你具體是誰,但知道不能讓星光順利注入……”
“孩子,時間不多了。”
虛影的聲音,變得急促而嚴肅:
“祭壇上的,是吾商最後一塊承載正統祭祀的祀骨,也是玄鳥血契的最終載體。
它內部,封印著商亡時,彙聚的最後一點不甘的人皇氣運與……一道來自更古老時代的警示。”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其一,以你之血,徹底激活祀骨,配合外麵彙聚而來的四象星力與萬靈氣運……
你將成為真正的鑰匙,開啟最終之門。
但代價……是你的全部,包括血脈、靈魂、存在本身……都將成為門的一部分。
而門後是什麼,天庭所追尋的新天命又是什麼……無人知曉。”
“其二,毀掉祀骨,斷絕鑰匙成型的核心引子。
但四象星力失去目標,可能徹底暴走,毀滅離火之域,甚至波及更廣。
而你,作為血契者,首當其衝,必死無疑。外麵的帝星們,也可能遭受反噬重創。”
虛影深深地看著子受:
“成為鑰匙,或……選擇吧,孩子。”
“無論你如何選,先祖的殘魂,都會助你……最後一程。”
子受跪在祭壇前。
看著那玄黑祀骨,感受著掌心印記的灼熱與血脈的沸騰,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廝殺與轟鳴。
他清澈的眼眸中,倒映著先祖虛影的悲憫,倒映著祀骨的古老,倒映著三具玉骨骷髏的忠誠守護……
還有,這一路流浪所見,那些在神州獵場中掙紮、戰鬥、不屈的芸芸眾生。
那些在外拚死攔截星光的帝皇與將士……
少年眼中的迷茫與悲憫,漸漸被一種堅定與決然所取代。
他緩緩站起,朝著祭壇,朝著先祖虛影,深深一揖。
然後,轉身,看向地窟入口的方向,仿佛要透過岩壁,望向那蒼穹之上,冷漠俯瞰的中央天帝虛影。
他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先祖,諸位先王……”
“子受,不願成為任何存在的鑰匙。”
“也……不願就此放棄。”
他攤開手掌,那灼熱的血脈印記,光芒熾烈到極點。
“若天命……注定要犧牲我族最後血脈,方能開啟或終結……”
“那麼——”
少年眼中,燃起一抹如同玄鳥浴火般的決絕光芒:
“子受願以這殘存之血,這流浪之魂,這商祀最後的微光——”
“點燃這祀骨,不為開門……”
“隻為——”
“問一問那高高在上的天!”
“我人族之路,何時需要爾等——來裁訣定命?!”
話音落下,少年子受,在先祖虛影驟然動容的注視下,毅然決然地,將手掌按向了那懸浮的玄黑祀骨!
與此同時!
地窟之外,蒼穹之上。
那一直冷漠俯視的中央天帝虛影,模糊的麵容上,似乎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波動。
他的目光,穿透一切阻隔,牢牢鎖定了地窟中,那即將觸及祀骨的少年。
一個宏大、夾雜著冰冷殺意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一次,不再響徹四野,而是直接傳入地窟,傳入子受,傳入那商先王虛影的感知中:
“冥頑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