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躲在兩座木屋中間的橫道之內，蹲在水缸旁正好聽到屋裡的對話。
“那小哥需要的藥，真的沒有了麼？”
“真的沒有了！”老者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同時也連帶著一絲不耐煩，繼而又開口補充：“如果是還有的話，我又何必為難他呢？”
“可是，他們剛才不是說那是禁藥麼？”隊長語速很快，與老者說話的語氣也顯得十分親近。
“是啊，散階丹這玩意兒，儘管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因為……”老者的話說到這裡突然中斷了，似因為什麼而有些猶豫，沉默一息之後才又再繼續開口：“因為材料來源的關係，所以在咱們宗門裡屬於一種禁藥。”
“煉丹製藥這些個事情我不太懂，但我駐守在此這麼久，規矩還是明白的。”隊長語速更快了，聲音也變大了一些。
“你想說什麼？”老者質問的聲音迸發出來，同時還連帶著一聲輕輕的捶桌聲，以及茶杯和杯蓋的磕碰聲。
聲音消散，房間內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陳澤聽不到屋內的任何動靜，於是便有些莫名的緊張，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偷聽行為被發現了。
然而他將耳朵從牆麵挪開，轉頭看向牆壁的方向，用心感受裡麵的靈氣，卻又發現兩團靈氣並沒有絲毫移動，仍是坐在另一邊的牆壁跟前。
顯然，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隻不過是老者的厲聲質問，讓隊長一時沒了後話，兩人就這麼對住了而已。
片刻之後，房間內終於又傳來隊長的聲音。
“我是想提醒您，如果有什麼事，最好……”隊長說到這裡便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改口道：“我是說，您最好查清楚，不要誤了那陳道友的事。”
“你這小子，今天是怎麼回事？”
“我可能待會就要走了，守衛這裡如此長的時間，走之前我隻是想再提醒您老人家一番而已。”隊長說話的速度不快，且語氣也十分消極，隻不過卻是並沒有之前的那種緊張，好似已經完全放鬆下來。
“走？你要調走？我怎麼一點兒風都沒收到？”老者立刻開口詢問，語氣十分震驚，甚至還有些微微的顫抖，顯然是不願這隊長離開。
隊長則立刻簡述了一遍剛才院外發生的事，並且十分認真的反省了自己的錯誤，也自認是長期的無所事事，導致了自己變得懶政疏職了。
然而隊長一番故事說完，屋內又變得安靜下來。老者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都沒有出言安慰，顯然是仍處在驚訝之中。
陳澤在牆外聽到這裡，雖是看不到那老者的表情，但從此人的語氣和停頓，以及大段的沉默之中，已經聽出了一些問題。
他感覺這老者雖是驚訝雖是不舍，但卻並不是出於對隊長的情感，而隻是一種單純的不舍，一種十分原始的對變動的抗拒之心。
這樣的情緒，陳澤以前在一個非常隆重的場合見過一次。那便是兒時看到白雲城外的碳廬裡，更換賬房先生。
當時的碳廬主官，就是這樣的一股語氣，就是這樣的一份沉默。
後來沒過幾天，因為賬房先生的更換，衙門便派人來查賬，從而挖出了主官巨大的貪沒行為。從材料的回扣到火油碳料的私下出售，甚至還有以收取銀子為代價的，提前供應、優先供應、優質供應等違規的服務。
所以到了最後陳澤才明白，賬房先生離開時，主官那震驚的眼神，那不舍的神色，並不是因為情感。而是反感於搭檔被拆散的現狀，恐懼於即將到來的全麵清算。
然而此時此刻，陳澤並不認識這位老者，也不熟悉對方的性格，更不清楚此處的運作模式。但這份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是非常的深刻。
“我再問您一遍，院裡真的已經沒有那什麼丹藥了嗎？”隊長的聲音又再傳出，語氣卻是清了許多，語速也慢了一些，顯然是已經從急迫的追問，變成了舒緩的詢問。
“其……其實……”老者吞吞吐吐的開口，猶豫片刻又再繼續回話：“其實是還有一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