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裹挾著薔薇的甜香,漫過永寧侯府朱紅的院牆,將正廳簷下懸掛的銅鈴吹得叮咚作響。沈清辭支著下巴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指尖無意識地繞著腰間的玉佩流蘇,目光卻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庭院中那株新栽的綠萼梅上。
“小姐,您都盯著那棵梅樹看半個時辰了,”挽月端著一碟剛出爐的桂花糕走進來,將盤子擱在手邊的小幾上,“這梅樹要到寒冬才開花呢,這會兒看來看去,也看不出花兒來呀。”
沈清辭收回目光,拿起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裡,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卻沒驅散她心頭的幾分疑慮:“我不是看梅樹,是在想昨日宮裡的宴席。你說,靖王殿下好好的,為何要在禦花園假山後故意撞我一下?”
昨日宮中設宴,慶祝太後壽辰,席間觥籌交錯,一派祥和。可宴席過半,她借口更衣避開喧鬨,卻在禦花園假山後被靖王趙珩“不小心”撞到,對方袖中掉落的一枚玉佩,竟與她當初在邊境撿到的、疑似與前朝寶藏有關的半塊玉佩紋路相似。更奇怪的是,趙珩撿起玉佩時,隻淡淡說了句“姑娘小心”,便轉身離去,既無道歉的誠意,也無過多的寒暄,那態度透著幾分刻意的疏離,反而讓人生疑。
挽月聞言,眉頭也皺了起來:“靖王殿下向來深居簡出,聽說除了朝政之外,從不參與這些是非。昨日那般舉動,確實古怪。會不會是……他認出了您?”
“認出我?”沈清辭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如今是永寧侯府的二小姐沈清辭,又不是當年在邊境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的‘蘇公子’。再說,當年我女扮男裝,他未必記得我的樣貌,更未必能認出如今的我。”
當年她隨父兄駐守邊境,為了方便行事,一直以“蘇公子”的身份與人打交道,也曾與作為監軍的靖王趙珩有過幾麵之緣。印象中,這位靖王殿下沉穩寡言,心思深沉,絕非等閒之輩。如今他突然做出這般反常的舉動,背後定然另有隱情。
“那枚玉佩……”挽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會不會和小姐一直在找的前朝寶藏有關?”
沈清辭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極有可能。當年我撿到的那半塊玉佩,上麵刻著‘山河’二字,而昨日靖王掉落的那枚,我匆匆一瞥,似乎刻著‘永安’二字。若將這兩塊玉佩合在一起,說不定就是‘山河永安’,這很可能就是開啟前朝寶藏的鑰匙。”
前朝末年,戰亂紛飛,末代皇帝為了保全皇室血脈和宮中寶藏,將大量金銀珠寶和典籍字畫藏於一處隱秘之地,隻留下一對刻有“山河永心”的玉佩作為鑰匙,分彆交由兩位忠心耿耿的大臣保管。後來朝代更迭,這對玉佩也不知所蹤,隻留下一些零星的傳說。沈清辭當年在邊境意外撿到半塊玉佩,便一直留心此事,如今看來,靖王手中很可能握著另一塊。
“可靖王殿下為何要故意讓您看到玉佩呢?”挽月不解地問道,“若是他不想讓人知道此事,大可以小心收好,何必這般‘不小心’掉落?”
“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沈清辭指尖敲擊著小幾,陷入了沉思,“他要麼是故意試探我,看看我是否認得這枚玉佩,要麼就是想通過我,將這個消息傳遞給某個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二姐姐,二姐姐,我來找你玩啦!”
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粉色襦裙、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便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正是沈清辭的庶妹沈明玥。沈明玥今年剛滿六歲,生得粉雕玉琢,活潑可愛,隻是性子有些嬌縱,平日裡最是黏著沈清辭。
“明玥來了,”沈清辭收斂了思緒,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今日怎麼這麼有空來找我?不用跟著母親學女紅嗎?”
沈明玥撅了撅小嘴,拉著沈清辭的衣袖晃了晃:“女紅太無聊了,我才不學呢!母親讓我來找二姐姐,說讓你教我識字。”說著,她眼睛一亮,瞥見了桌上的桂花糕,伸手就要去拿,“哇,桂花糕!我最喜歡吃這個了!”
“慢著,”沈清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剛跑進來,氣息還不穩,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再吃,不然會噎到的。”說著,便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沈明玥乖巧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拿起一塊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二姐姐,昨日宮裡的宴席好好玩呀,我還看到了好多漂亮的娘娘和公主,還有……還有一位長得很好看的王爺呢!”
沈清辭心中一動,故意問道:“哦?是哪位王爺呀?明玥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好像是叫……靖王殿下?”沈明玥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對,就是靖王殿下!他長得可好看了,比大哥哥還要好看!不過,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一直皺著眉頭,還一個人躲在假山後麵發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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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怎麼知道他在假山後麵發呆?”沈清辭追問道,目光緊緊盯著沈明玥。
“因為我偷偷跑去找小石子呀!”沈明玥一邊吃著桂花糕,一邊隨口說道,“昨日宴席上,我覺得無聊,就偷偷溜出去,想找些好看的小石子玩,結果在假山後麵看到了靖王殿下。他一個人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塊玉佩,一直在摩挲,還自言自語地說什麼‘山河破碎,永安何在’,聽起來好傷心的樣子。”
沈清辭的心猛地一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山河破碎,永安何在”,這句話恰好印證了她的猜測,那枚玉佩果然與前朝寶藏有關!而且看靖王的反應,他似乎也在為寶藏的事情煩惱,甚至可能在尋找另一塊玉佩的下落。
“那你有沒有看到靖王殿下手中的玉佩是什麼樣子的?”沈清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以免引起沈明玥的懷疑。
“讓我想想……”沈明玥放下手中的桂花糕,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領口,“那塊玉佩是白色的,上麵好像刻著字,但是我看不懂。對了,玉佩的形狀是半圓形的,邊緣還有一些花紋,看起來好奇怪呀。”
半圓形的玉佩,刻著字,還有花紋……沈清辭心中越發確定,靖王手中的正是那半塊刻有“永安”二字的玉佩。而她手中的那半塊刻有“山河”二字的玉佩,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個完整的圓形。
“明玥真厲害,觀察得這麼仔細,”沈清辭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那後來呢?你有沒有上前和靖王殿下說話?”
“沒有呀,”沈明玥搖了搖頭,“奶娘說過,不能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尤其是王爺之類的大人物。所以我看到他之後,就偷偷跑走了,去彆的地方找小石子了。”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對了,我跑的時候,好像看到靖王殿下把玉佩收了起來,還歎了口氣,看起來好可憐呀。”
沈清辭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盤算。靖王故意讓她看到玉佩,又在假山後自言自語,甚至被沈明玥聽到,這一係列舉動,很可能是在向她傳遞信息,希望能與她合作,共同尋找前朝寶藏。畢竟,僅憑一塊玉佩,根本無法打開寶藏的大門,隻有將兩塊玉佩合在一起,才能找到寶藏的具體位置。
而靖王之所以選擇與她合作,或許是因為他知道她手中有另一塊玉佩,或許是因為他了解她的能力,覺得她是唯一能夠幫助他的人。不管是哪種原因,這對於沈清辭來說,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前朝寶藏不僅有巨額的財富,還有許多珍貴的典籍字畫,若是能夠找到,無論是對於國家還是對於個人,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二姐姐,你在想什麼呀?”沈明玥見沈清辭半天沒有說話,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
沈清辭回過神來,對著沈明玥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沒什麼,隻是覺得明玥很勇敢,敢一個人在宮裡亂跑。不過,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宮裡人多眼雜,萬一走丟了就不好了。”
“知道啦,二姐姐,”沈明玥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拿起一塊桂花糕,“二姐姐,我們還是來識字吧,不然母親知道了,又要罵我了。”
“好,”沈清辭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一本啟蒙讀物,“那我們今天就從最簡單的字開始學起。”
接下來的時間裡,沈清辭耐心地教沈明玥識字,小姑娘雖然性子活潑,但學習起來卻十分認真,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會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時不時還會冒出一些天真爛漫的想法,逗得沈清辭忍俊不禁。
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挽月進來稟報,說夫人讓沈明玥回去用晚膳。沈明玥戀戀不舍地告彆了沈清辭,蹦蹦跳跳地跟著奶娘回去了。
送走沈明玥後,沈清辭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庭院中漸漸亮起的燈籠,陷入了沉思。
靖王想要與她合作,尋找前朝寶藏,這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問題在於,靖王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是為了將寶藏獻給朝廷,充盈國庫,還是為了一己私欲,將寶藏據為己有?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在覬覦這份寶藏?比如一直與靖王不和的瑞王,或者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前朝餘孽?
這些都是沈清辭需要考慮的問題。畢竟,前朝寶藏牽扯甚廣,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燒身。她必須謹慎行事,既要找到寶藏,又要確保自己的安全。
“小姐,您是不是在想靖王殿下的事情?”挽月見沈清辭神色凝重,忍不住開口問道。
沈清辭點了點頭:“嗯。靖王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他想和我合作,共同尋找前朝寶藏。但我現在不確定,他到底是敵是友。”
“那小姐打算怎麼辦?”挽月問道,“是答應他,還是拒絕他?”
“拒絕他肯定是不行的,”沈清辭搖了搖頭,“一來,僅憑我一人之力,很難找到寶藏的具體位置;二來,若是我拒絕了他,他很可能會轉而與其他人合作,到時候寶藏落入壞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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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姐是打算答應他?”挽月追問道。
“也不能輕易答應,”沈清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得先試探他一下,看看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如果他是真心為了國家,那我自然願意與他合作;但如果他是為了一己私欲,那我可不能讓他得逞。”
說到這裡,沈清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而且,尋找寶藏的過程,說不定還能順便解決一些其他的麻煩。比如,揪出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前朝餘孽,或者是讓瑞王的陰謀詭計落空。”
挽月看著沈清辭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小姐英明。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首先,我要想辦法確認靖王手中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沈清辭說道,“其次,我要試探他的口風,看看他對寶藏的態度到底是什麼。最後,我要暗中調查一下,看看還有哪些人在覬覦這份寶藏,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管家的聲音響起:“二小姐,靖王殿下派人送來了一封信函。”
沈清辭心中一動,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她沒想到靖王動作這麼快,竟然這麼快就派人送信來了。
“讓他進來。”沈清辭說道。
很快,管家領著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小廝走了進來。那小廝恭敬地向沈清辭行了一禮,然後遞上一封密封的信函:“二小姐,這是我家殿下讓我交給您的,請您過目。”
沈清辭接過信函,示意管家和小廝退下。她仔細看了看信封,上麵沒有署名,隻在封口處蓋了一個小小的“靖”字印章。
“挽月,你說這封信裡寫了什麼?”沈清辭拿著信封,轉頭看向挽月。
“小姐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挽月說道。
沈清辭點了點頭,拆開信封,取出裡麵的信紙。信紙是上好的宣紙,上麵用毛筆寫著一行娟秀的字跡:“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城南舊渡口,共話山河事。”
“果然是約我見麵,”沈清辭看完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靖王殿下倒是會選地方,城南舊渡口,偏僻安靜,確實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小姐,您要去嗎?”挽月有些擔心地問道,“城南舊渡口那麼偏僻,萬一有什麼危險怎麼辦?”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沈清辭拍了拍挽月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堅定,“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而且,我也想趁機看看,靖王殿下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說到這裡,沈清辭轉頭看向挽月:“挽月,你去準備一下,今晚我們悄悄去城南舊渡口赴約。記住,此事要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是,小姐,”挽月點了點頭,“那我要不要多帶些人手,以防萬一?”
“不用,”沈清辭搖了搖頭,“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注意。你我二人前去即可,我身上帶著防身的東西,不會有事的。”
挽月見沈清辭態度堅決,便不再多說,轉身下去準備了。
沈清辭看著手中的信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今晚的見麵,注定不會平靜。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靖王是敵是友,她都有信心應對。畢竟,她可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拿捏的小丫頭了,如今的她,既有穿越者的智慧,又有侯府千金的身份,還有一身不俗的武藝,足以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夜幕降臨,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空,灑下清冷的光輝。沈清辭換上一身夜行衣,將長發束起,臉上蒙著一塊黑色的麵紗,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挽月也換上了一身利落的衣服,跟在沈清辭身後。
兩人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永寧侯府,朝著城南舊渡口的方向而去。城南舊渡口位於京城南郊,曾經是一處繁華的渡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新的渡口建成,這裡便漸漸荒廢了,隻剩下一些殘破的船隻和碼頭,平日裡很少有人往來。
沈清辭和挽月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避開了路上的巡邏士兵和行人,大約半個時辰後,終於抵達了城南舊渡口。
此時,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灑在河麵上,泛起粼粼的波光。渡口旁的幾棵老槐樹枝繁葉茂,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的,顯得有些陰森。
沈清辭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她心中有些疑惑,靖王不是約她在這裡見麵嗎?怎麼不見人影?
“小姐,會不會是靖王殿下還沒到?”挽月壓低聲音問道。
“有可能,”沈清辭點了點頭,“我們再等等。”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沈清辭和挽月立刻警惕起來,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一個身穿黑色錦袍的男子從老槐樹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身形挺拔,麵容俊朗,正是靖王趙珩。他手中拿著一盞燈籠,燈籠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沈小姐,久等了。”趙珩開口說道,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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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辭心中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靖王竟然認出了她。她明明蒙著臉,隻露出了眼睛,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靖王殿下好眼力,”沈清辭沒有否認,語氣平靜地說道,“不知殿下約我在此見麵,有何要事?”
趙珩走到沈清辭麵前,停下腳步,目光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沈小姐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意。”
“哦?我倒是想聽聽,殿下的來意是什麼。”沈清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故作不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