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勺落地的聲響在棚內回蕩,陳無涯的手指還懸在半空,指尖微微抽搐。他沒低頭去看那滾落的銅勺,也沒去擦從唇角滲出的血絲。身體像被千針紮過,經脈裡殘存的錯勁仍在亂竄,可就在那一瞬,一股低沉的震動從地底傳來,順著腳底爬上來。
遠處,號角聲起。
他猛然抬頭,目光穿過敞開的門縫,投向城外。風雪已停,天光灰白,平原儘頭黑影連成一線,旌旗未展,卻已有鐵蹄踏地的悶響由遠及近。敵軍正在列陣,動作整齊得不像尋常衝鋒前的躁動,反而像是……演練。
陳無涯深吸一口氣,錯練通神係統在體內嗡鳴。他強行將散亂的真氣壓入丹田,用逆息法封住幾處劇痛的穴道,踉蹌著跨出門檻。監察棚外的木牌還在風中立著,字跡已被吹得模糊不清,但他沒再看一眼。
城牆上已經開始有人奔跑。
“傳令兵!”他聲音沙啞,卻穿透晨霧,“烽火台點火,鼓樓敲鼓,全營披甲!”
那兵士愣了一下,見是他,又掃了眼遠處漸次浮現的軍陣,立刻轉身狂奔而去。
陳無涯快步登上城門樓,腳步不穩,卻一步未停。老將軍楚雄正站在了望台上,手扶箭垛,眉頭緊鎖。他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是陳無涯,沉聲道:“你這身子還能站得住?”
“死不了。”陳無涯靠在牆邊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但他們不是來攻城的。”
“哦?”
“陣型不對。”他從懷中抽出那根記滿試藥反應的竹簡,用炭條迅速勾畫,“左翼騎兵密集推進,但馬蹄落地震感集中在前半段,說明地下有埋設——可能是陷坑,也可能是機關樁;右翼步卒背負長形包裹,重量分布不均,不像兵器,倒像是……支撐物;中軍帥旗偏移主軸七尺,旗幟垂幅鬆垮,不像有人坐鎮指揮。”
楚雄盯著那幅草圖,沉默片刻:“或許隻是布陣失誤。”
“異族打仗,從不出這種錯。”陳無涯盯著遠方,“他們三十年前用‘鬼行陣’屠村時,連馬尾都剪得一樣長。現在這樣反常,隻有一個解釋——他們在試探。”
“試探什麼?”
“我們的反應速度。”他聲音壓低,“昨夜騷亂、水源封鎖、藥湯分發……他們一定有人看到了全過程。這一仗,不是為了破城,是為了摸清我們還有多少力氣,值不值得他們傾力一擊。”
楚雄終於動容。他眯眼望向敵陣,隻見中央地帶緩緩升起一道赤煙,如血蛇盤旋而上,隨即,整片軍陣發出一聲齊吼,聲浪滾滾而來,連城牆上的瓦片都在輕顫。
“點烽火。”老將軍終於下令,“弓弩手上城,拒馬前推五十步,所有哨崗加倍輪守。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箭。”
傳令兵飛奔而去。
陳無涯沒動,仍盯著敵陣。他的錯勁在體內緩慢流轉,雖未恢複巔峰,卻已能感知到異常——左翼下方的地氣波動越來越強,像是某種裝置正在蓄力。而右翼那些背負包裹的士兵,已開始以特定間距分散排列,動作機械,毫無喧嘩。
這時,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在他身旁。
白芷來了。
她沒說話,隻是站定在他側後方,手按劍柄,目光同樣鎖定敵軍。她的劍穗微微晃動,藍寶石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過了片刻,她才開口:“你覺得他們會什麼時候動手?”
陳無涯搖頭:“不是‘什麼時候’。”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是‘已經在動’了。”
話音剛落,敵陣右翼突然傳來一陣金屬摩擦聲。數十名步卒同時解開肩上包裹,從中抽出一根根漆黑長杆,杆頭尖銳,底部帶鉤。他們將這些杆子插入地麵,彼此用鎖鏈連接,迅速組成一道傾斜的金屬網牆,表麵泛著暗青色光澤。
“那是……什麼東西?”楚雄皺眉。
陳無涯瞳孔一縮。錯練通神係統瞬間震動:檢測到高頻震蕩源,能量流向違背常規武學路徑——判定為非自然兵器構造。
“不是刀,不是盾。”他喃喃道,“是引雷樁。”
“什麼?”
“北漠有種傳說,說他們能在雪原上召下天火。”他盯著那排黑杆,“早年我以為是謠傳,但現在看……他們不是要攻城,是要用這些樁子把天雷引下來,直接劈開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