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傾斜,指縫間濕滑的血混著汗往下淌,離脫手隻差半寸。
陳無涯猛地攥緊,骨節發出一聲悶響。他沒倒,也沒鬆手,隻是將劍尖往地上一拄,借力撐起身子。白芷站在他身旁,呼吸粗重,軟劍垂地,劍穗上的藍寶石沾了塵土,黯淡無光。
身後洞窟轟然塌陷,碎石滾落如雨,整座山腹都在震顫。那道黑袍身影早已不見,隻留下一枚青銅小牌靜靜躺在焦土上,紋路殘缺,像是被刀割斷的命書。
“走!”
他一把拽住白芷的手腕,兩人踉蹌衝出岩隙。風沙撲麵,天色昏沉,遠處地平線翻騰著鐵灰色的煙塵,仿佛大地裂開了一道口子,正吞吐著殺機。
剛站穩腳跟,號角聲便響了起來。
低沉、渾厚,一聲接一聲,從四野壓來,像是千軍萬馬踏著鼓點逼近。這不是試探,也不是遊騎騷擾——這是總攻的信號。
白芷回頭望了一眼那已徹底埋葬的洞口,劍尖微顫:“他們逃了……就這麼放他們走?”
陳無涯沒看她,目光死死盯著遠方。煙塵越滾越近,隱約可見黑甲騎兵列陣推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緩緩搖頭,聲音乾澀卻清晰:“現在不是追的時候。”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掌心的血已經滲進木紋裡,和汗水混成一片。手指還在抖,但他強迫自己握緊。
“他們等的是我們死在城外。”
話音未落,左側山坡傳來馬蹄雜遝聲。三名異族遊騎探出頭來,手持彎刀,目光如狼。其中一人張弓搭箭,箭尖直指陳無涯咽喉。
陳無涯不動,反而抬起左手,在胸前劃了個古怪手勢——那是錯練《滄浪訣》時無意摸出的引氣式,本該是聚氣歸元,他偏要讓它逆流衝脈。識海嗡鳴,錯勁瞬間湧遍四肢。
下一瞬,他猛然踏地,身形斜衝而出,步伐歪斜如醉漢,卻恰好避過第一支箭矢。第二箭射空,第三箭剛離弦,他人已欺至坡下亂石堆中,反手將一塊尖石踢向馬腿。
馬匹嘶鳴跪倒,騎手摔落滾地。另兩人還未反應過來,陳無涯已借著倒轉乾坤步繞到側後,錯勁灌入右臂,一掌拍在一人背心。那人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霧,當場栽下馬去。
最後一人調轉馬頭欲逃,白芷冷眼鎖定,軟劍脫手飛出,如銀蛇穿空,直貫其頸。
馬失主人,狂奔而去。
陳無涯喘了口氣,扶著一塊岩石站穩。體力幾乎耗儘,左肩傷口再度撕裂,血順著袖管往下滴。他抬手抹了把臉,全是灰土和汗。
“還能走嗎?”白芷撿回軟劍,低聲問。
“能。”他說,“隻要還沒斷氣,就得趕回去。”
兩人不再停留,沿著山脊疾行。陳無涯以錯勁強行激發潛能,每走幾步就咬牙挺住一陣虛脫般的眩暈。他知道這法子傷身,可眼下顧不得了。
翻過兩道陡坡,前方終於出現那座孤懸北境的邊關主城。城牆斑駁,箭垛殘缺,但旗杆未倒,城頭仍有守卒來回巡視。
可當他們靠近護城河時,吊橋已升起,城門緊閉。
“開門!”白芷揚聲喊道。
城樓上一名守卒探出身來,厲聲道:“敵襲在即,禁止出入!”
陳無涯不答,隻把手伸進懷裡,掏出那半塊天機令,運足力氣擲向城樓。令牌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準確落入守卒手中。
“陳無涯歸報——異族主力,來了!”
守卒臉色一變,立刻轉身奔下。片刻後,城門吱呀開啟一條縫隙,吊橋緩緩放下。
老將軍楚雄親自登上城垛,披甲持矛,須發皆白卻目光如炬。他掃了二人一眼,揮手命人放行。
陳無涯與白芷踏入城中,直奔主牆。途中無人說話,街巷寂靜,連孩童都不敢出門。士兵們躲在掩體後擦拭兵刃,眼神疲憊而麻木。
楚雄遞來一隻粗陶碗,裡麵盛著半碗涼水。
“還能戰否?”
陳無涯接過,仰頭飲儘。水順嘴角流下,混著血汙滴在衣襟上。他將碗往地上一摔,瓷片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