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指尖夾著那根細管,蠟封完好,觸手微涼。他沒多看,隻將它塞進懷裡貼身藏好。欽差靠在他背上,呼吸淺得幾乎察覺不到,身體僵冷,像一塊被風雪浸透的石頭。
錯勁在經脈裡亂竄,右臂的青紫已經蔓延到肩頭,皮膚下隱隱有細線般的黑紋遊走。他知道毒正在往心脈爬,也知道不能再拖。
“白芷。”他低聲道,聲音沙啞,“接應點在哪?”
通風口外傳來一聲極輕的摩擦響,像是布料蹭過鐵網。接著是三下短促的敲擊——兩長一短,鏢局夜行的聯絡暗記。
他背起欽差,腳步一沉。這人看似瘦弱,實則身上纏了鐵鏈般的護具,分量不輕。他咬牙穩住身形,錯勁緩緩注入足底,踩在石板上的每一步都刻意錯開節奏,避開殘存的壓力機關。
通道儘頭那扇玄鐵門已被撬開一條縫,冷風灌入。外麵巡邏的腳步聲比先前密了近半,每隔八息便有一隊經過。他貼牆蹲下,閉眼感知震動頻率,識海中係統微弱閃現:【判定:錯誤理解“潛行”——轉為“製造混亂”。】
他忽然抬手,用錯勁震顫喉部肌肉,模仿出異族軍官特有的低沉嗓音,語調顛倒:“東門火起……影兵退守主營,此地清空。”
話音落下,門外腳步頓了一下。
不是所有人能聽懂這種混雜軍令與暗語的口令,但足夠讓守軍遲疑。就在那一瞬,他猛地撞向側壁一扇腐朽木門。木屑飛濺,露出後麵幽深狹窄的排水渠入口,濕氣撲麵而來。
他沒回頭,直接鑽了進去。
渠道低矮,隻能匍匐前行。他把欽差橫抱在懷,用後背頂住頭頂不斷滴水的石磚。錯勁貫入掌心,在身後石壁上連拍三記,震出幾串回音,像是有人在遠處奔跑。追兵果然轉向那邊,火把光晃動著遠去。
越往深處,空氣越悶。水從腳邊流過,帶著鐵鏽味和腐草的氣息。他的手臂越來越沉,毒感如針紮般順著血脈往上爬。中途一次失足,膝蓋重重磕在石棱上,但他沒停,隻借錯勁一震,將痛覺壓回體內。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一道斜坡,月光從上方格柵透下。他抬頭望去,是城郊廢棄的排汙口,離城牆不過百步。
他將欽差扛上肩頭,攀爬而出。
夜風迎麵吹來,帶著血腥與焦土的味道。遠處異族大營燈火未熄,戰鼓卻已停歇。他站在荒坡上喘了口氣,隨即聽見城牆上一陣騷動。
“誰在那兒!”守軍喝問。
他抬起左臂,用劍鞘狠狠砸向身旁斷牆,發出三長兩短的脆響——趙天鷹教過的鏢局緊急信號。緊接著高喊:“欽差已獲,速啟偏門!”
片刻寂靜。
城頭一道身影探出,是白芷。她看了眼他肩上的黑衣人,轉身揮手。繩梯垂落,兩名親兵迅速滑下接應。
欽差被小心抬上擔架,由親兵護送回城。陳無涯沒有立刻跟上,他站在原地,仰頭望著那道垂下的繩索,手指搭在梯結上,遲遲未動。
白芷在城頭俯視著他。月光照在她臉上,映出眉間一絲緊繃。
“你還撐得住?”她問。
他點了點頭,手掌攀上繩梯。第一級,手臂抖得厲害;第二級,肩頭劇痛如裂;第三級,眼前發黑,差點鬆手。但他還是咬牙往上爬,指甲摳進麻繩纖維裡,留下血痕。
當他終於翻上女牆時,整個人幾乎脫力。膝蓋一軟,單膝跪地,右手撐住地麵才沒倒下。白芷走過來,伸手扶他,卻被他輕輕推開。
“彆碰我。”他說,“毒還沒解。”
她收回手,隻低聲吩咐醫官備藥。
他坐在牆邊,靠著冰冷的箭垛,從懷中取出那支密管,交給一名老將軍的親信。那人接過,看也沒看,立即收進貼身衣袋。
“你救了他。”白芷說。
“我沒救他。”陳無涯喘著氣,“我隻是把他帶回來。能不能活,看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