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動再次逼近,陳無涯指尖微顫,錯勁如絲線般纏繞在右臂肘彎深處。他沒睜眼,呼吸依舊綿長,仿佛仍在昏睡。可耳廓卻微微一動,捕捉著守衛的腳步節奏——那人剛走到門口,正欲轉身回望。
就在這刹那,對麵傳來三聲極輕的叩地聲。
一下,兩下,三下。
間隔均勻,不急不緩。
是白芷的回應。準備就緒。
他心頭一緊,隨即鬆開。時機到了。地底波動將在九息後抵達峰值,牆體早已不堪重負,隻差最後一擊。而守衛換崗的時間還有十一息,若能搶在這之前破牆,便有五息空檔借煙塵掩護脫身。
他緩緩將右手移至胸前,掌心朝上,五指微屈。錯勁自膻中逆行而起,經心包絡、手厥陰,強行拐入本不通的少陽三焦經。劇痛從肩頭炸開,像是有人拿鈍刀在骨縫裡刮。但他沒哼一聲,反而將這股撕裂感壓進拳心,凝成一點鋒利的力道。
七跳,停頓兩息。
心跳如鼓點,與地脈共振同步。
第八息,白芷忽然咳嗽兩聲,聲音不大,卻讓門口守衛腳步一頓。她順勢扭動手腕,鐵鏈擦過石壁,發出細微的“沙”聲。守衛皺眉,回頭掃了一眼,見她低垂著臉,發絲遮住視線,便又轉了回去。
第九息。
陳無涯猛然睜眼,瞳孔如針尖收縮。右拳緊握,錯勁暴起,順著扭曲的經絡一路衝向指尖。他沒有起身,而是借著鐵架的支撐猛然蹬地,整個人如弓弦彈出,拳頭直轟東牆那處黑洞。
“轟!”
牆體應聲崩塌,碎石橫飛,煙塵衝天而起。整麵牆像被巨斧劈開,裂口從黑洞處迅速蔓延,磚石層層剝落,露出後麵幽深的夾道。氣流猛地灌入,吹得兩人衣角翻卷。
守衛驚覺回頭,剛要呼喊,白芷已抬腿踹向腳邊一塊碎石。石子疾射而出,正中對方喉結。那人悶哼一聲,踉蹌後退,撞在門框上才穩住身形。
陳無涯落地時左腿一軟,舊傷撕裂,血瞬間浸透布條。他咬牙撐住鐵架邊緣,借力站直,目光掃過倒塌的牆洞——夾道狹窄,僅容一人通行,儘頭隱約有火光晃動,應是巡邏路線交接處。
“走!”他低喝一聲,聲音沙啞卻果斷。
白芷手腕一擰,竟從袖中滑出半截斷刃——那是她早前藏在綁帶裡的暗器。她反手割斷身後繩索,動作乾淨利落,隨即躍至門口,一腳踢開守衛佩刀,刀鞘砸地發出清脆響聲。
“引他們往西。”她語速極快,眼神冷冽。
陳無涯點頭,忍痛跨過瓦礫堆,率先鑽入夾道。身後傳來雜亂腳步和怒吼,顯然已有第二撥守衛聞聲趕來。白芷緊隨其後,在進入夾道前猛地將鐵門虛掩,又推倒一根殘柱堵住入口。
兩人貼牆疾行,呼吸短促。夾道內潮濕陰冷,頭頂偶爾滴下水珠,砸在肩頭冰涼刺骨。前方火光漸近,映出岔路口的輪廓——一條通往宮牆外巷,另一條則直指內殿方向。
“選哪邊?”白芷低聲問。
“內殿。”陳無涯喘了口氣,“嚴嵩不會把‘天機卷’藏在外麵。”
白芷眉頭微蹙,卻未反駁。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真正的秘密,永遠藏在最危險的地方。
他們放慢腳步,靠近岔口時伏低身子。遠處傳來鎧甲碰撞聲,兩名巡衛正提燈走過。待人影遠去,陳無涯率先摸出夾道,貼著宮牆根移動。白芷斷後,手中斷刃始終朝外,警惕掃視四周。
街巷交錯,屋簷低垂。他們穿過一處廢棄角門,進入市井夾道。此處臨近皇城東側,兩側是民宅後牆,堆滿柴草雜物。夜霧彌漫,視線不過三步,反倒成了最好的掩護。
“你傷得不輕。”白芷忽然開口,伸手扶住他搖晃的肩膀。
“死不了。”他甩開她的手,語氣生硬,腳步卻不自覺慢了下來。
白芷沒再說話,隻是默默調整位置,擋在他外側。她的鹿皮靴踩過積水,沒發出一點聲響。月白劍袍沾了塵土和血跡,但她走得穩健,像一把收在鞘中的利刃。
前方出現一道矮牆,翻過去便是通往宮殿主道的暗巷。陳無涯停下,靠在牆邊喘息。左肩的布條已被血浸透,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彙成一小灘暗紅。
“我先上。”白芷低聲道,翻身攀上牆頭,動作輕盈如貓。
她蹲在牆沿,朝他伸出手。陳無涯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握,而是單手撐地,借力躍起。可就在他騰空瞬間,肩傷驟然抽搐,身體失衡,右腳狠狠磕在牆角。
“砰!”
碎石濺起,聲音雖不大,卻足以驚動遠處。
兩人僵住。
巷口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芷迅速縮回牆內,壓低聲音:“有人來了。”
陳無涯抹了把臉上的汗,咬牙翻身落地。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牆角一堆廢棄籮筐上。那些竹筐歪斜堆疊,縫隙裡塞滿了乾草和破布。
“躲進去。”他指了指。
白芷皺眉:“太顯眼。”
“正因為顯眼,才不會細查。”他已挪到筐邊,掀開頂上那層爛草,鑽了進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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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猶豫一瞬,也跟著鑽入。兩人蜷縮在狹小空間裡,頭頂蓋著破席,鼻尖全是黴味和塵土的氣息。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鎧甲摩擦的金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