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斷碑上,映出一道斜長的影子。陳無涯的手還握著短刀,刀尖垂地,沾著血與碎石屑。他盯著坡頂那道黑影,呼吸壓得極低,全身肌肉繃緊,錯勁在經脈中悄然流轉,像一條隨時會竄起的蛇。
白芷站在他側後半步,左手按住肩頭傷口,右手緊攥軟劍,指節泛白。她沒說話,隻是微微側頭,用餘光掃了眼陳無涯的臉。他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回頭。
風從荒野吹來,帶著焦土和鐵鏽的氣息。遠處總壇的方向火光未熄,人聲混雜,喊殺與爆炸聲此起彼伏。可近處卻靜得出奇,連草葉摩擦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就在這死寂之中,身後荒徑上傳來腳步聲——不是一人,而是成群結隊,踩在碎石上的節奏整齊而沉重。
陳無涯猛地轉身,目光如刀般掃向來路。
十餘名黑衣人正從崩塌的北門缺口處湧出,個個麵罩黑巾,腰間佩刀,胸前繡著一枚暗紅血紋。為首者手持雙鉤,步伐沉穩,眼神死死鎖住陳無涯,聲音沙啞:“教主被圍,你們竟敢逃?”
“是死忠堂的人。”白芷低聲說。
陳無涯冷笑一聲,將短刀橫在身前,錯勁逆衝三寸,強行打通一段淤塞的經絡。一陣刺痛從肋下蔓延開來,但他沒皺眉,反而往前踏了一步,把白芷徹底擋在身後。
“你們教主現在自身難保。”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還惦記我們這兩個傷號?”
雙鉤男子冷哼:“叛教者,人人得而誅之。今日取你二人首級,祭我魔教列祖!”
話音未落,他雙臂一振,雙鉤交錯劈來,帶起兩道黑風。其餘弟子也紛紛拔刀,呈扇形包抄上來,刀光在月下連成一片寒網。
陳無涯不退反進,短刀斜撩,錯勁沿著刀身扭曲運行,在空中劃出一道不合常理的弧線。那本該直刺咽喉的一擊,竟自下而上挑向對方手腕內側——這一招根本不在任何劍譜記載之中,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怎麼想出來的。
雙鉤男子本能收手,可動作慢了半拍。刀鋒擦過腕部,割開護甲,鮮血頓時湧出。
他悶哼一聲,怒極反笑:“歪門邪道,也敢稱招?”
陳無涯沒答,隻將刀收回,錯勁再次逆轉,這一次竟從足少陰經跳轉至手太陽經,真氣路徑完全錯亂,卻讓他的身形在原地晃了一下,像是腳下打滑,實則避開了側麵襲來的橫斬。
白芷趁機出手,軟劍如遊龍出洞,一挑一絞,逼退兩名逼近的弟子。她肩傷裂開,血順著袖口滴落,但她咬牙撐住,劍勢絲毫不亂。
“他們人數太多。”她低聲道,“不能久戰。”
“誰說要打了?”陳無涯咧嘴一笑,忽然抬腳踹向地麵一塊碎石。
石子飛出,撞上不遠處一根傾倒的旗杆底座。金屬碰撞聲響起,旗杆晃動,頂端殘破的布幡落下,正好蓋住一名弟子的頭臉。
那人驚叫著揮刀亂砍,誤傷同伴。陣型瞬間出現空隙。
陳無涯抓住時機,短刀疾刺,錯勁灌入刀尖,竟讓刀刃在觸敵瞬間微微震顫,仿佛活物一般。這一刺本該偏出,可偏偏因震顫改變了軌跡,穿透對方肩胛縫隙,直插鎖骨下方。
那人慘叫倒地。
“你這刀……怎麼抖的?”白芷皺眉。
“我也不知道。”陳無涯抽回刀,喘了口氣,“但感覺……挺對。”
又一名弟子撲來,雙刀交叉下壓。陳無涯來不及閃避,錯勁本能逆行,竟讓右臂肌肉瞬間鬆弛,整個人像是脫了骨頭般塌下一截。雙刀擦著他頭頂掠過,砍進泥土。
他順勢滾地,短刀反手一撩,削斷對方腳筋。那人跪倒在地,再難起身。
白芷趁勢躍起,軟劍連點三人胸口要穴。可最後一擊時,肩傷劇痛,手臂一滯,劍尖偏了半寸,隻劃破衣裳。
敵人立刻反擊,一刀橫掃。她勉強格擋,卻被震得後退數步,靠在斷碑上才穩住身形。
“不行……真氣接不上了。”她喘息著說。
陳無涯迅速退回她身邊,背靠斷碑,兩人並肩而立。四周八名弟子仍持刀圍攏,步步逼近。雙鉤男子抹去手腕血跡,獰笑道:“跑不了了,受死吧!”
陳無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短刀,刀刃上那抹幽藍光澤還在,隨著錯勁的流動忽明忽暗。他忽然想起空中那一偏——不是他躲的,是身體自己動的。
“也許……”他輕聲說,“我不用懂招式,隻要讓它‘錯’得剛好。”
他閉眼,錯勁不再按任何已知路線運行,而是任其在體內胡亂衝撞。經脈傳來灼痛,五臟六腑仿佛被攪動,可就在瀕臨崩潰的刹那,一股奇異的力量自丹田升起,順著錯亂的路徑奔湧而出。
他猛然睜眼,短刀前指,錯勁噴薄釋放。
刀鋒所向,並非任何一人,而是地麵。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