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右手在泥土上劃出一道短痕,指尖微微抽動。他猛地睜開眼,天光已經壓到山脊線上,灰白中透著一絲青冷。背上的重量還在,白芷的氣息卻比之前更弱了。
他撐起身子,左臂用力掐進地麵,將自己一點點拽起來。右臂垂著,像一根斷掉的樹枝,碰都不碰一下就鑽心地疼。他不敢去想能不能治好,隻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倒。
他低頭看她,嘴唇發紫,手指蜷縮在衣角裡。他撕下外袍的一角,裹住她的手腕,又把剩下的布條纏在她肩頭。動作笨拙,幾次都沒係住,最後咬著牙用嘴幫忙才打了個結。
前方山道蜿蜒向下,石縫間長著枯黃的草。他知道那下麵該有村子,或者驛站。隻要有人,就有大夫。
他背著她站起來,腿一軟,膝蓋磕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再邁步,每走十步就得停下來扶樹乾歇息。腳底磨破了皮,踩在碎石上像踩著針。但他沒停。
風從背後吹來,帶著焦土和鐵鏽的味道。身後整座山體已經塌陷下去,隻剩一圈黑乎乎的輪廓。魔教總壇沒了,血無痕也不知是死是活。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還活著。
走到半山腰時,遠處傳來腳步聲。不是拖行,也不是爬動,而是穩重、均勻的步伐,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清晰的回響。
陳無涯立刻停下,側身靠向一塊凸起的岩石,把白芷護在身後。左手悄悄摸向腰間的藍布帶,那是他唯一還能動的手。
來人穿著玄色長袍,銀邊披風隨風輕揚。須發微白,麵容清峻,眉宇間有一股沉靜的威壓。他走近幾步便站定,目光落在白芷臉上,眉頭皺了一下。
“可是青鋒劍派的弟子?”
陳無涯沒答話,身體繃得更緊。
那人見狀,緩緩退後三步,雙手抬起,掌心向外:“老夫無意為敵。”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符,真氣注入,空中浮現出一道金光印記,形狀如山嶽鎮河。
正道通行令信。
確認了身份,陳無涯緊繃的肩膀稍稍鬆了些,喉嚨乾澀得幾乎說不出話:“她……需要大夫。”
蕭雲瀾點頭,俯身探指搭在白芷腕上。片刻後,臉色沉了下來:“內腑震蕩,氣血逆流,尋常醫者治不了。”他抬頭看向陳無涯,“你能從魔教總壇活著出來,還帶著傷者?聽說你們毀了血魔陣,殺了護法?”
“沒殺完。”陳無涯聲音沙啞,“但該做的,做了。”
“那你便是此戰首功。”蕭雲瀾目光陡然銳利,“我正籌備結盟大會,共抗異族。如今正道群龍無首,需一人主持大局。你可願擔此任?”
這句話像塊石頭砸進深井。陳無涯愣住,腦子裡嗡了一聲。
主持結盟大會?
他一個被書院除名的學渣,連門派都不是,憑什麼?
可他看著懷裡的臉,忽然明白——這不是憑不憑的問題。是眼下沒人能替他做這個決定。
他張了張嘴,還沒開口,一陣劇痛從肋骨處炸開。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額頭抵著冰冷的石麵。
蕭雲瀾上前一步:“你傷得太重,再拖下去,命都保不住。”
“那就……先找大夫。”陳無涯咬牙撐著地麵,“彆的事……以後再說。”
蕭雲瀾不再多言,伸手扶住他左臂:“最近的醫館在三十裡外的柳溪鎮,我帶你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山道上。陳無涯堅持自己走,不願被人攙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挺直了背。白芷伏在他背上,呼吸若有若無。
途中經過一處斷橋,木板燒得隻剩幾根焦梁。蕭雲瀾躍過去,轉身欲接人。陳無涯搖頭,咬牙跨過缺口,落地時踉蹌了一下,硬是沒倒。
“你這性子……”蕭雲瀾低聲道,“倒像是當年那個瘋劍客。”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