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站在校場東門的石階上,風從背後吹來,衣擺輕揚。他沒動,隻是將懷中的布防圖又緊了緊。墨風走時說的話還在耳邊回蕩——“最該防的,是站在你旁邊笑著的人。”
他原以為這話是指機關,現在卻覺得,更像是在說人。
昨夜散會後,醉雲樓外的茶攤陸續傳出閒話。起初隻是幾句嘀咕:“那陳無涯真有本事?不過是個野路子。”可不過半日,城中幾處鏢局、小門派弟子口中都冒出了同樣的話,措辭一致得不像巧合。有人說他靠歪招竊取功勞,有人說他根本不懂主持大局,更有人放言:“結盟大會若由他牽頭,正道顏麵何存?”
這些話傳得快,卻不帶火氣,像是早就備好的詞,隻等一個時機撒出去。
陳無涯蹲在巷角聽了半晌,終於察覺不對勁——真正心生不滿的人,說話會有破音,會激動,會爭辯。而這些人,隻是平靜地重複著同一套說辭,像被什麼人串通好了。
他沒急著追查,而是回了流民營一趟。老吳頭睡得早,但床底下的木箱一直沒上鎖。陳無涯翻出那份泛黃的耳目名錄,一頁頁比對近三日出入各門派的遊方客。係統自動標紅了一個名字:柳先生,走南闖北的說書人,三日內出現在五處謠言源頭現場,每次停留不超過一炷香。
線索有了。
他換上粗布短打,背了個藥簍,扮作藥材販子,天剛擦黑就摸到了醉雲樓後巷。柳先生慣常在此歇腳,腰間總掛著一根銅管,說是測風向用的。陳無涯蹲在牆根,指尖貼地,悄然運起錯勁,將一絲紊亂氣勁注入地麵,形成低頻震動。
那銅管微微一顫,發出極細的嗡鳴。
柳先生立刻變了臉色,低頭去摸銅管,一邊左右張望。就在他俯身檢查的瞬間,陳無涯出手如電,一手扣住他腕子,另一手掀開袖口——內側一道暗紅紋路,正是北漠細作才有的標記。
“誰派你來的?”
柳先生不答,牙關一咬,陳無涯早有防備,掌緣切在他頸側,人頓時軟倒。搜身時,從懷裡摸出一枚令牌,上麵刻著彎月與狼首,是北漠王庭死士的信物。
他沒留情,直接點了對方昏睡穴,把人拖進流民營交給老吳頭。臨走前隻交代一句:“彆讓他醒太早。”
線索斷到這裡,還差一步。
柳先生再重要,也不過是個傳聲筒。真正策劃這場謠言的,一定是能調動多個小門派的人。陳無涯盯著地圖看了一夜,最終圈定青竹門——這個門派雖小,卻與綠林盟關係密切,門下弟子常在各大集會露麵,最容易成為輿論出口。
他天未亮就出發,繞到城西山坳。青竹門建在半坡,三道哨卡層層設防,尋常人根本近不了身。陳無涯沒硬闖,而是伏在崖下一塊巨石後,將掌心貼地,運轉錯勁模擬共振頻率。
片刻後,他聽清了議事廳裡的對話。
“……隻要再拖兩日,他們內鬥起來,結盟必散。”
是掌門的聲音。
“周先生許了五百兩黃金,還有一本《九轉劍訣》殘篇。”另一人接話,“他說,隻要我們帶頭質疑陳無涯的資格,其他門派自然會跟風。”
“可萬一他來問罪?”
“他敢動我們?綠林盟不會坐視小門派被欺壓。再說了,咱們隻是‘表達擔憂’,又沒指名道姓。”
陳無涯緩緩收手,站起身。
原來如此。
不是江湖公論,是精心設計的圍攻。不是自發質疑,是一場用金錢和秘籍買來的背叛。
他不再隱藏,踏步上前,一腳踹開第一道哨門。守衛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錯勁震退數步,兵刃脫手。第二道卡口聞聲趕來七八人,刀劍齊出。
陳無涯不閃不避,左手畫弧,右掌推出,反瀾勁瞬間爆發。七人如遭重錘,虎口崩裂,兵器紛紛落地。他看都不看,直奔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