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將那張紙條在燈下翻了個麵,字跡潦草卻清晰。他沒燒它,也沒揉碎,隻是輕輕夾回卷宗末頁,合上封皮時指節微微用力。
帳內油燈微晃,映得“異議彙錄”四個字有些發暗。他坐在案前,屏息凝神,心中默念係統指令。一道虛影自識海浮現,界麵如水波般展開——【錯練推理術·輿情溯源】啟動。
數千條言論如流沙傾瀉,在虛擬界麵上自動歸類。高頻詞逐一亮起:“不公”“壓人”“外來的”。他目光一凝,發現這些詞彙多出自百刃門與散劍盟的年輕弟子之口,而這些人大多未參與首戰,甚至從未出現在北線輪防名單中。
更蹊蹺的是,幾段激烈言辭的句式結構幾乎一致,連停頓位置都相似,像是被人逐字傳授。其中一條寫道:“立規就是奪權,指揮使想把我們都變成他的奴才。”這條話由三名不同弟子分彆說出,時間相隔不到半個時辰。
陳無涯指尖輕敲桌麵。不是巧合,是有人在背後統一口徑。
他調出發言時間軸,發現多數煽動性言論集中在夜間集會後,尤其是鐵骨門與綠林交界處的篝火圈。而每當新規宣讀完畢,反對聲便如潮水般湧來,節奏精準得像有人掐著點放話。
“不是所有人都恨規矩……”他低聲自語,“是有人怕規矩照出自己躲在哪裡。”
正想著,帳簾掀開,趙天鷹大步進來,肩頭還帶著夜露的濕氣。他遞上一個油紙包,打開後露出五枚銀角子,邊緣刻著細密紋路。
“查清了,”趙天鷹聲音壓得很低,“這銀角子不出自中原錢莊,是北境黑市流通的私鑄幣,常被異族商隊用來收買邊民。呂承誌手裡能有這個,說明他早就有外聯渠道。”
陳無涯拿起一枚,翻看片刻。“他還見了誰?”
“昨夜三更,召了三個親信弟子進帳篷,門窗緊閉,半個時辰後燒了一張紙條。我讓人撿了灰燼拚起來,隻剩半句‘……事成之後,藥材份額翻倍’。”
陳無涯冷笑一聲:“他不是不滿,是在談買賣。”
趙天鷹皺眉:“你要現在動手?他到底是掌門,百刃門上下三百多人,若激起嘩變——”
“那就讓他自己跳出來。”陳無涯站起身,將銀角子收進袖中,“我不說他是幕後主使,隻問他為何私下送錢、為何焚燒文書、為何那些反對的話,偏偏從他門下傳得最響。”
“你想逼他露馬腳?”
“不是逼。”陳無涯走向帳口,“是請。”
第二天天未亮,軍法堂前已聚了不少人。點卯剛過半,各營依次報到。輪到百刃門時,帶隊弟子聲音發顫,報完名後遲遲未退。
陳無涯站在高台,目光掃過全場。
“昨夜有人改簽到簿,冒領藥材。”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所有雜音,“今日起,凡補給發放,需三派共監,簽字畫押。若有再犯——”他頓了頓,“不論何門何派,當場除名,戰後追償。”
人群嗡然。
就在這時,一名文書快步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陳無涯神色不動,隻輕輕點頭。
他抬手示意安靜,朗聲道:“近幾日營中謠言四起,皆指向新規不公。為查明真相,我已收集所有異議言論,按來源、時間、內容歸類成冊。”說著,他舉起手中卷宗,“現在,請百刃門掌門呂承誌上前,認領其中一頁。”
全場驟靜。
呂承誌站在隊列末尾,臉色猛地一白:“我……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你不認?”陳無涯翻開卷宗,抽出一張紙,“那我念一段——‘指揮使靠歪門邪道上位,如今又要用規矩壓人,簡直是江湖敗類’。這話,是你昨日在林中對鐵骨門執事說的,原話一字不差。”
呂承誌雙腿一軟,差點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