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前的空氣尚未平複,那道虛影消散後的餘音還在兩人耳中回蕩。陳無涯掌勢未收,錯勁仍在指尖遊走,像是隨時準備刺出第二擊。白芷橫劍在前,目光沒有離開鼎口半寸,直到她察覺到門外海水的流動變了。
不是自然湧動,而是被什麼硬生生推開。
“有人來了。”她低聲道,聲音壓得極低。
話音剛落,石門裂口外的海水中猛然翻起一陣濁浪,珊瑚碎屑與泥沙被攪成一片昏黃。一道粗壯的身影破水而入,披著濕漉漉的鯊皮鬥篷,臉上刀疤縱橫,正是那日逃走的海盜副頭目。他身後緊跟著一名銀鱗重鎧的將領,手持血紋彎刀,刀鋒未出鞘,卻已透出一股壓迫氣息。
“真是巧啊。”海盜副頭目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我還說要去哪兒找你們,結果自己送上門了。”
陳無涯緩緩收回手掌,錯勁沉入經脈,如暗流潛行。他盯著對方,語氣平靜:“你不是逃了嗎?怎麼,又換主子了?”
“逃?”那人冷笑,“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逃。我隻是去傳信——告訴他們,有蠢貨真能打開這扇門。”
白芷眼神一冷:“所以,你是內應。”
“聰明。”銀鱗將領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如鐵器相擊,“這秘境入口本就歸我族掌控。你們能走到這兒,是因為我們允許。”
陳無涯沒動,隻是輕輕抬腳,踩了踩腳下的青玉磚。地麵震感尚存,機關陣的餘波還未徹底平息。他忽然笑了:“允許?那你倒是進來啊,站外麵算什麼本事?”
銀鱗將領眉頭一皺,正要發作,海盜副頭目卻抬手攔住他,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彆急。這門後頭的東西,不是誰都能碰的。”
“哦?”陳無涯挑眉,“那你剛才還說我們是蠢貨?”
“我是說你們蠢,但不得不承認——你們有點本事。”海盜副頭目盯著那尊青銅鼎,“守門虛影是你打散的?那玩意兒連我們派去的三批人都沒能靠近十步。”
“所以你現在改口叫‘有緣人’了?”陳無涯冷笑,“想騙我們往裡走?然後讓機關把我們都絞碎?”
“何必說得這麼難聽。”海盜副頭目攤手,“我們是來接應的。隻要你們交出天機卷的線索,我們可以帶你們安全離開,甚至……共享秘藏。”
銀鱗將領冷冷補了一句:“或者,現在就把你們殺了,自己進去找。”
陳無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芷。她微微搖頭,劍尖依舊穩穩指地。
“你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陳無涯慢悠悠道,“可惜演技太差。要是真想合作,怎麼會帶刀上門?”
海盜副頭目臉色微變。
陳無涯不等他反駁,忽然抬手,一掌拍向地麵陣圖邊緣。那一處正是方才激活鼎鳴的位置,此刻被錯勁一震,整座石門邊緣再次龜裂,幾塊附著的珊瑚轟然剝落,露出下方密布的青銅齒輪與交錯的鎖鏈結構。
“這門,是防外人的。”他緩緩道,“可你們——早就在裡麵埋了眼線吧?不然,怎麼知道我們進來了?”
銀鱗將領瞳孔微縮。
“你們根本打不開它。”陳無涯繼續說,“所以需要我們當鑰匙。等我們把所有機關喚醒,你們再動手收割。是不是這個道理?”
海盜副頭目沉默片刻,忽然大笑:“好一個歪理小子!難怪拓跋殿下點名要活捉你。不過——”他笑聲戛然而止,“你知道又如何?你能擋住我們嗎?”
話音未落,銀鱗將領猛然踏前一步,刀鞘重重頓地,一股渾厚真氣順著海底岩層擴散,震得整條通道劇烈晃動。數根懸垂的鎖鏈嘩啦作響,幾塊鬆動的石板轟然墜落,在門前激起大片泥塵。
“交出天機卷。”他聲音冰冷,“否則,死。”
陳無涯沒答,也沒退。他隻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錯勁在經脈中逆向奔湧,像是一股不受控的野火。書院裡那些被嘲笑為“亂解心法”的胡思亂想,此刻正一點點彙聚成形。
他忽然抬頭,嘴角揚起一絲譏諷笑意:“你們連門都打不開,也配談‘卷’?”
銀鱗將領怒極反笑,手中血紋彎刀猛然出鞘,赤紅刀氣如烈焰劈空,直取陳無涯咽喉!
刀風未至,壓迫先臨。白芷手腕一抖,劍尖微揚,正要出手,陳無涯卻抬手示意她停下。
他不退反進,腳步看似淩亂,實則踩著海底地脈的微震節奏,滑行半尺,恰好讓刀氣擦頸而過。發帶斷裂,黑發散落肩頭。
下一瞬,他右手翻轉,以錯勁逆行手少陽經,掌風斜向上撩,不擊人、不碰刀,而是精準拍向石門上方懸垂的一截斷裂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