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不再翻湧,殘舟靜靜停在原地。
陳無涯靠在斷裂的桅杆上,錯道勁在體內緩緩流轉,修複著經脈中的震蕩。掌心舊傷因連續發力再度滲血,一滴一滴落在甲板裂縫中,被木屑吸得乾乾淨淨。白芷站在船首,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片濃霧深處。她知道,剛才那一戰並非終點,而是某種更複雜局麵的開端。
就在這時,係統提示浮現:【檢測到高階異族氣息,距離三百丈,方位正東。】
話音未落,籠罩海麵的迷霧竟如潮水般向兩側退散,露出一座孤懸於海中的小島。島上岩石嶙峋,樹木稀疏,中央立著一塊刻滿異族符文的石碑,碑麵斑駁,像是久經風浪侵蝕,又似被人刻意塗抹過。
“那是……北漠的文字。”白芷低聲說。
陳無涯撐著桅杆站起身,腳步還有些虛浮,但眼神已恢複清明。他盯著石碑方向,忽然察覺一絲不對——那股原本持續跳動的海底震源,在傀儡被毀後便徹底消失,不像陣法自然停轉,倒像是被人強行切斷。
“走。”他說,“這島上有人等我們。”
兩人躍下殘舟,踩上碎石灘。腳下砂礫粗糙,夾雜著貝殼碎片,每一步都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剛行至半途,樹影後便傳來一聲冷笑。
“陳無涯,你破得了機關,破得了人心嗎?”
黑衣人從林邊緩步走出,全身裹在漆黑鬥篷之中,隻露出一雙泛黃的眼瞳,像夜行野獸般透著陰光。他身形瘦削,站姿卻極穩,雙足落地無聲,仿佛踩在虛空中。
陳無涯沒有答話,錯道勁悄然彙入手臂經絡。他知道這種人不會空口挑釁,必有殺招緊隨其後。
果然,對方話音剛落,右掌已直取膻中穴而來。掌風未至,一股腥甜之氣先撲鼻而入。陳無涯鼻尖一刺,立刻辨出是“腐心散”一類的慢毒,專蝕奇經八脈,發作緩慢卻難以根除。
他不退反進,錯道勁逆衝手少陽三焦經,掌緣斜切對方腕脈。這一招看似違背常理——尋常武者遇毒皆避,他反倒迎毒而上。可正是這份不合邏輯,讓黑衣人微微一怔。
掌緣擦過手腕刹那,陳無涯五指微張,勁力突然改走岔路,由外關穴轉入支溝,再沿經逆行至肩井。黑衣人手腕一抖,竟以詭異弧度翻轉回擊,掌背拍向陳無涯太陽穴。
這一式完全脫離中原武學框架,關節扭曲如蛇行,顯然是異族秘傳。
陳無涯嘴角微揚:“原來你們也在學‘錯’?”
他猛然發力,錯道勁順著對方掌力反溯而上,直衝臂井穴。那處本非主脈要穴,但在錯道勁的非常規導引下,竟形成一股逆流衝擊,逼得黑衣人內息紊亂。
“呃!”黑衣人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兩步,右手垂下,指尖抽搐不止。他抬頭看向陳無涯,眼中第一次浮現出驚疑。
“你的勁路……不該存在。”
“可它就在那兒。”陳無涯活動了下手掌,鮮血順著指縫滑落,“而且每次彆人說它不對,它就越強。”
白芷此時已繞至側翼,軟劍輕顫,隨時準備出手。但她並未貿然逼近,而是緊盯對方雙腳——那人雖受傷後退,腳底卻始終貼地而行,沒有留下清晰足跡,顯然精通隱蹤之術。
黑衣人冷哼一聲,忽然抬手按住左肩。那裡鼓起一個小包,似有活物蠕動。他咬牙忍痛,袖口滑出一縷灰煙,瞬間融入空氣。
陳無涯嗅到氣味變化,立即屏息:“彆吸,是‘蝕骨霧’!”
白芷迅速掩住口鼻,退後半步。而陳無涯卻深吸一口氣,錯道勁在肺腑間打了個旋,將吸入的微量毒霧引導至足少陰腎經末端,再借湧泉穴排出體外。
“你連毒都能用錯勁化解?”黑衣人聲音沙啞,帶著難以置信。
“我不是化解。”陳無涯一步步逼近,“我是讓它走錯路,最後自己把自己困死。”
黑衣人不再多言,轉身躍向林中。身形快如鬼魅,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樹影之間。
白芷提劍欲追,卻被陳無涯抬臂攔下。
“彆去。”他目光掃過地麵落葉分布,看出幾處人為踩踏痕跡刻意偽裝成自然散落,實則暗合九宮步殺局的起勢方位。“林中有陣,踩錯一步就會觸發連環機關。”
白芷收劍,眉頭微皺:“就這麼讓他跑了?”
“他沒全跑。”陳無涯指向林邊一處碎石堆,“你看那邊。”
隻見一塊扁平石片旁,靜靜躺著一封油紙包裹的信件,表麵塗蠟密封,邊緣已被海水浸潤發軟。
“逃命時不該掉東西。”白芷低聲道,“除非是故意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