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割麵,船身顛簸得厲害。陳無涯靠在船舷邊,指尖還殘留著錯神勁亂竄的餘震,肋骨處傳來一陣陣鋸齒般的鈍痛,像是有東西在經脈裡來回刮擦。
白芷站在他身旁,一手扶住他肩頭,聲音壓得很低:“你還撐得住?”
他沒抬頭,隻輕輕點頭,額角冷汗順著鬢角滑下。就在方才,識海深處那股莫名的牽引又來了——不是警告,不是提示,更像是一種回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召喚。他知道那是係統在指向什麼,可這一次,係統沒有文字浮現,沒有選項彈出,隻有那一縷若有若無的感應,如絲線般拽著他往深海某處去。
“那邊。”他抬起手,指向左前方一片漆黑的海域。那裡海水顏色更深,浪湧也異樣,仿佛底下藏著一口巨大的洞口,正緩緩呼吸。
白芷皺眉:“那裡是海溝斷層,尋常船隻不敢靠近。”
“它要我們去。”陳無涯咬牙站直,“不去,這勁遲早反噬成廢人。”
她盯著他看了片刻,終於點頭,轉身走向船首,軟劍輕鳴一聲歸鞘。小船調轉方向,破開層層濁浪,朝著那片死寂水域駛去。
越往前行,水聲越沉。陽光早已被吞沒,四麵隻剩幽藍暗流纏繞船體,如同無數冰冷的手在摸索。行至一處漩渦邊緣,船身猛然一震,似撞上了無形之牆。
眼前,一道淡金色光幕橫亙海底,將整座山洞封死。洞口輪廓隱約可見,像是巨獸張開的嘴,而那光幕便是它的牙。
陳無涯伸手觸去,掌心剛碰上屏障,一股大力便將他推回。他踉蹌兩步,喉頭一甜,強行咽下。白芷立刻擋在他前頭,長劍微抬,卻被他伸手攔下。
“彆硬來。”他喘了口氣,“這東西不怕強攻。”
他閉眼凝神,錯神勁自丹田升起,卻不走正經,反而倒灌入肺絡,再從肩井跳轉至手少陽三焦經,軌跡歪斜得連自己都看不懂。這一招毫無章法,若是教給武學宗師,怕是要被當場逐出山門。
可偏偏,當掌心再次貼上光幕時,那金芒竟微微蕩開一圈漣漪。
“有用!”他睜開眼,嘴角咧開一絲笑,“它認‘錯’的。”
他不再收斂,反而故意讓真氣在奇經八脈中亂衝,時而逆行脾經,時而截斷任督,像是一個完全不懂規矩的莽夫,在規則的牆上胡亂鑿洞。每一次衝擊都不按理出牌,每一次運行都違背常法。
轟!
光幕炸裂,碎成點點金塵,消散於海流之中。
山洞入口赫然敞開。
兩人對視一眼,躍身而入。
洞內並非石壁光滑的甬道,而是一片巨大空腔,四周岩壁布滿劍痕,深淺不一,縱橫交錯。有些痕跡邊緣已生海藻,顯然存在不知多少年月。可每一道都透著淩厲之意,哪怕隔著數丈,也能感到一股壓迫撲麵而來。
白芷腳步一頓,眉頭緊鎖。她身為青鋒弟子,對劍意極為敏感,此刻卻覺得這些痕跡根本不像是在傳授劍法,反倒像是一種考驗,一種篩選——誰若心生敬畏,便會被其壓製;誰若妄圖模仿,便會陷入幻境。
她下意識握緊劍柄,指節發白。
“彆看!”陳無涯猛地拉住她手腕,將她拽到身後,“它們不是讓你學,是在逼你低頭。”
她喘了口氣,閉眼調息,才覺那股侵入識海的寒意退去幾分。
“你怎麼知道?”她問。
“書院念書時,先生講經,我聽不懂,就愛反過來想。”他笑了笑,“結果發現,有時候反著聽,反而明白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