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靠著石碑,呼吸淺而急。白芷的手臂撐著他肩膀,指尖微微發顫,卻沒鬆開。
暗門內吹出的風更冷了,帶著鐵鏽與塵土混雜的氣息,撲在臉上像砂紙磨過。那股吸力還在,不強,但持續不斷,仿佛深處有東西在等他們走進去。
“還能走嗎?”白芷低聲問。
他沒回答,隻是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殘留的血痕。然後慢慢將重心從她肩上移開,腳底踩實地麵,往前挪了一步。
第二步時,風壓驟然加重,胸口像被壓上一塊千斤石。他悶哼一聲,膝蓋微彎,卻沒有停下。白芷立刻跟上,左手扶住他後背,右手握劍橫於身前,劍尖輕點地麵,借力穩住兩人身形。
第三步,風中浮起一層淡金色光暈,貼著洞壁流轉,如同活物般繞行一周,隨即凝成一道符紋,在空中一閃即滅。
“禁製。”白芷低聲道,“它認出了我們。”
陳無涯喘了口氣:“不是認出,是感覺到‘錯’的氣息。”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讓殘存的錯神勁自勞宮穴緩緩滲出。這股勁力不再循經而行,而是貼著皮膚遊走,像蛇爬過枯枝,歪斜卻不散亂。
風壓隨之減弱。
兩人終於跨過門檻,站入密室。
火折子在白芷手中亮起,橘黃的光暈掃過四周。石壁上刻滿交錯線條,看似雜亂,細看卻隱含規律——每三道刻痕交彙處,都嵌著一顆暗色晶石,顏色灰敗,毫無光澤。
“這些不是裝飾。”陳無涯盯著最近的一顆晶石,“它們像是陣眼,隻是……廢了。”
白芷舉高火折,照向中央。一座石台靜靜立在那裡,四角雕著殘破獸首,台上放著一柄長劍,連鞘未動,旁邊是個半開的玉匣,露出一角泛黃紙頁。
空氣靜得能聽見火苗燃燒的劈啪聲。
“天機劍。”陳無涯喃喃道。
話音剛落,石台周圍的地麵忽然震了一下。那些原本黯淡的晶石竟逐個亮起微光,從門口開始,一路延伸至石台下方,形成一個逆旋的環形軌跡。
白芷迅速橫身擋在他前方,軟劍出鞘三分,寒芒乍現。
“彆動。”陳無涯按住她手腕,“這不是攻擊,是檢測。”他低頭看著自己剛才踏過的地磚,發現上麵有一道極細的裂紋,正沿著他的腳印方向蔓延。“我們進來的方式不對——正常人不會用‘錯勁’走路,也不會讓真氣亂竄。可正因為錯了,才沒觸發死局。”
白芷皺眉:“你是說,這裡的機關,防的是‘正確’?”
“對。”他笑了笑,酒窩浮現,“越規矩的人,越容易死在這裡。”
他邁步向前,這次不再刻意控製勁力運行,反而任由錯神勁在體內跳躍穿插,有時走手少陽三焦經,有時跳入帶脈,全無章法。每一步落下,地麵裂紋便多一道,但晶石的光芒卻越來越亮。
白芷緊隨其後,腳步輕巧,劍未收回,目光始終鎖定四周。
離石台還有五步時,空氣中浮現出一層薄霧般的屏障,呈半球狀罩住整座平台。霧中隱約有字跡閃動,轉瞬即逝。
“看不懂。”白芷眯起眼。
“不用看懂。”陳無涯伸手蘸了點唇邊乾涸的血,在掌心畫了個歪斜的圓,然後逆向劃出三條線,形成一個不像八卦也不像星圖的符號。他將手掌貼向屏障。
嗡——
一聲輕鳴響起,霧障如水波蕩開,從中裂出一條通路。
“又是靠‘錯’打開的?”白芷回頭看他。
“正解打不開的地方,就得用歪理。”他聲音沙啞,額角滲出汗珠,“就像書院先生講《春秋》,我總把‘尊王攘夷’聽成‘尊夷攘王’,結果他說我悟到了亂世真意。”
他踏上石台,腳步略顯踉蹌。白芷沒有跟上,隻站在台下,劍尖垂地,警惕注視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