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石在胸口輕輕一顫,像被風吹動的鈴鐺,細微卻清晰。陳無涯睜開眼,天剛蒙蒙亮,海風裹著濕氣掠過耳畔。他低頭摸了摸布袋,指尖觸到那顆溫涼的石頭,沒再震動,但心頭壓了塊東西似的,沉得讓他坐不住。
他站起身,拍去衣角沙粒,朝營地走去。
瘦削男子正坐在空地中央,族人圍成一圈。老婦拄著藤杖站在邊上,目光低垂,像是在聽什麼彙報。大漢背對人群站著,肩膀繃得緊,手裡攥著骨矛的尾端,一下一下在地上頓著。
陳無涯走近時,有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卻讓出一條路。
“種子的事。”瘦削男子抬頭,聲音不大,“今天要去取。”
陳無涯點頭:“哪種?”
“能活三年的穀種。”瘦削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塊乾裂的陶片,上麵刻著幾道深痕,“隻有深林裡的石窟才有。每年隻開一次,錯過就得等明年。”
“誰守?”
“沒人守。”瘦削男子苦笑,“但另一部落會來搶。他們不吃這穀,可也不許我們種。”
陳無涯皺眉:“為什麼?”
老婦緩緩開口,語速緩慢,像是在說一段久遠的事。瘦削男子聽完,轉述道:“他們說,這穀是‘命根子’,種下的人,將來能統合全島。他們不信外人插手規矩,更不信……一個靠比試贏來的首領。”
話音落下,空氣凝了一瞬。
大漢冷哼一聲,轉身麵向陳無涯:“你要真想幫,就彆光站著說話。一起去。”
陳無涯看著他:“你不怕我借機逃了?”
“你若跑了,我追上去砍了你。”大漢眼神直,“但現在,你得活著回來。”
幾人收拾行裝,帶上水囊和短刃。老婦沒跟,隻在出發前將一根纏著紅繩的木簽塞進瘦削男子手中,又在他額前點了一下,低聲說了句什麼。瘦削男子臉色微變,卻沒反駁。
一行人穿入叢林。
樹冠遮天,腳下是厚厚落葉,踩上去軟而滑。藤蔓垂落如簾,需用手撥開才能前行。陳無涯走在中間,手指偶爾劃過樹皮,留意著地麵痕跡。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他在一處岔路口停下。
腳印有兩撥。一撥是他們自己的,新鮮清晰;另一撥混在落葉裡,看似淩亂,實則每一步都踩在硬土上,避開鬆軟處。更奇怪的是,其中一隻左腳印邊緣微微外翻,像是刻意扭過角度偽裝,卻因用力過猛,在泥中留下一道反向拖痕。
他蹲下,用指尖抹開浮葉,露出底下壓著的一小片灰燼——不是篝火殘留,而是某種草葉燒儘後的粉末,帶著淡淡腥味。
“有人埋伏過。”他抬頭,“不止一次。”
瘦削男子臉色一緊:“你怎麼知道?”
“腳印太乾淨。”陳無涯指著那道外翻的痕跡,“正常人趕路不會特意避軟地。他們怕留下深印,可越是小心,越露破綻。就像出拳時故意藏力,反而讓肩先動。”
大漢啐了一口:“廢話少說,往前走就是。”
隊伍加快腳步。越往裡,樹木越密,光線越暗。空氣變得悶熱,耳邊蟲鳴漸歇,隻剩腳步踩碎枯枝的脆響。
終於,前方岩壁出現一道裂縫,黑幽幽的洞口藏在藤蔓之後。瘦削男子示意眾人放輕動作,自己率先彎腰鑽入。
洞內不深,中央擺著兩隻陶罐,表麵刻著與陶片相同的符號。罐口封著蠟,未拆。
“拿到了。”瘦削男子鬆了口氣,伸手去拿。
就在他指尖觸到罐身的刹那,洞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音。
緊接著,草叢炸開!
七八個黑影從兩側撲出,身上裹著樹皮與獸毛,臉上塗著灰黑色泥紋,手持骨刃與短矛。他們不喊不叫,動作迅捷,直撲陶罐。
大漢怒吼一聲迎上,骨矛橫掃,逼退兩人。一名族人被撞倒,頭磕在石上,頓時昏死。
瘦削男子護住陶罐,卻被一人從後偷襲,肩頭挨了一記木錘,踉蹌跪地。
陳無涯反應極快,抄起地上半截斷枝,反手甩向最近那人手腕。樹枝精準擊中關節,骨刃脫手飛出。他趁勢躍前,一腳踹向旁邊岩石,碎石濺射,逼得兩名襲擊者後退。
混亂中,一人抱起一隻陶罐就跑。
“彆讓他們帶走!”瘦削男子嘶喊。
陳無涯不做多想,縱身追出洞口。可對方早有準備,沿途撒下一把灰粉,落地即燃,騰起濃煙。幾人被嗆得睜不開眼,攻勢頓滯。
等煙稍散,那群人已消失在密林深處,隻留下一隻陶罐滾落在地,封蠟破裂,幾粒種子灑出。
陳無涯衝回洞內,撿起剩下的陶罐,確認未失。瘦削男子捂著肩膀,臉色發白。大漢站在洞口,盯著敵人離去的方向,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追嗎?”一名族人問。
“不能追。”瘦削男子咬牙,“他們設了陷阱,剛才的煙裡有毒,再往前,呼吸會越來越重。”
陳無涯低頭看手中陶罐,又望向灑在地上的種子。那幾粒穀物呈暗紅色,表皮泛著微弱光澤,不像普通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