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營的火光在遠處明滅不定,陳無涯仍坐在洞口內側的石台上,手指摩挲著錯破錘上的暗綠痕跡。他沒有動,也沒有再說話,隻是將錘麵輕輕貼在唇邊吹了口氣,沾附的藥粉簌簌落下,在微弱的光線下泛出一點灰青。
白芷靠在岩壁旁,軟劍橫於膝上,劍穗垂落,一動不動。她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場退去的攻勢太整齊,不像潰敗,倒像收兵。
老吳頭拄著拐從後道走來,腳步很輕,停在兩人身後。“你盯了他們快一個時辰,看出名堂了?”
陳無涯沒回頭,隻低聲問:“你見過北漠人裝傷嗎?”
“怎麼沒見過。”老人眯起眼,“重傷不呻吟,輕傷反倒哼得厲害。他們怕露怯,更怕被人識破身份。”
“昨夜那個倒下的,左肩中了一箭,被拖走時手卻壓在胸口,像是護傷,其實是掩住腰間刀柄。”他頓了頓,“而且,他腳底沒沾泥。”
白芷抬眼:“你是說……那人根本沒參戰?”
“他是進來傳話的。”陳無涯緩緩站起身,將錯破錘收入腰間布袋,“我要出去一趟。”
“現在?”白芷聲音微緊。
“越晚越難查。”他從牆角拎起一件染血的皮甲,是昨夜繳獲的鷹爪族戰服,“我扮成他們的傷兵,混到外圍看看動靜。”
老吳頭皺眉:“你一個人去太險。那邊不是普通部落,是有人在背後串線。”
“正因如此,才不能貿然調人。”陳無涯把皮甲往身上套,“人多反而打草驚蛇。”
他走出幾步,又停下,從懷中取出一片樹葉,沾了點藥漿抹在臉上,再用手搓開,讓膚色顯得蠟黃浮腫。接著深吸一口氣,錯勁緩緩流轉,刻意扭曲真氣路徑,使氣息變得斷續虛弱。
係統震動:【檢測到非常規呼吸節奏,判定為偽裝狀態,反向補全隱蔽性增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發顫,像是失血過多的模樣。這才點頭,沿著側坡碎石帶緩緩下行,身影很快隱入夜色。
洞外三十步內布有殘煙,他貼著岩縫爬行,避開巡邏路線。行至乾涸河床邊緣時,忽然伏低身體,耳尖一動——前方百步外,兩名鷹爪族戰士正押著一名男子走向中軍帳。
那人衣衫襤褸,走路踉蹌,右手扶著左臂,看似重傷。可就在彎腰進帳的一瞬,他的拇指在胸前劃了個半圓。
陳無涯瞳孔驟縮。
那是北漠細作之間確認任務完成的暗記,二十年前天鷹鏢局覆滅之夜,他曾親眼見過。
他屏息不動,錯勁沉入地麵,借石層傳導細微震動。係統提示:【捕捉到帳內對話片段,聲波經岩體折射,正在解析】。
片刻後,幾句話斷斷續續浮現腦海。
“……碎片已確認,明日佯攻主洞,你們從北坡繞後,奪寶焚圖。”
“土著不可信,但可用。等他們死得差不多,我們再動手。”
“記住,活口不留,尤其那個用錘的年輕人。”
陳無涯緩緩閉眼,又睜開。他沒動怒,反而冷笑一聲,悄然後撤。
返回途中,他繞道北坡,在一處坑道內停下。這裡曾是他布置假蹤跡的地方,此刻雜草淩亂,腳印交錯,但有一處特彆——一塊石頭被挪開過,下麵壓著半截燒焦的布條,顏色與鷹爪族不同。
他撿起布條湊近鼻端,聞到一絲鐵鏽混合香料的氣息。
這不是中原香,是北漠貴族用來遮掩血腥味的熏料。
“果然來了。”他將布條塞入袖中,原路折返。
回到山洞主廳時,天還未亮。白芷仍在原地,見他回來,立刻迎上。
“怎麼樣?”
他不答,先看了眼四周,確認無人偷聽,才低聲道:“北坡有異族人來過。不止一個,是成建製的小隊。他們和三大部落達成了協議,明日會聯手進攻,主攻誘敵,另一批人從後方突襲,目標是搶走‘天機卷’碎片,然後殺人滅口。”
白芷臉色一沉:“所以昨晚那些混亂,都是演的?”
“不是全演,但潰敗是假的。”他坐下來,揉了揉太陽穴,“他們故意示弱,讓我們以為勝了,實則是在摸清我們的防禦布局。”
老吳頭拄拐走近,聽得眉頭緊鎖:“北漠人一向狡猾。當年他們就是靠這招,把七大門派引入斷魂穀,一夜屠儘。”
“這次也一樣。”陳無涯目光冷了下來,“他們不想強攻,隻想借刀殺人。等我們和土著拚得兩敗俱傷,他們再出來收場。”
白芷握緊劍柄:“那我們現在就通知大家,加強戒備。”
“不行。”他搖頭,“消息一旦傳開,人心必亂。有些人會想著投降求生,有些人會想私藏珍寶逃命。隻要有一個動搖,整個防線就會崩。”
“那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