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紙上的藍光如心跳般跳動,陳無涯指尖仍壓在紙麵,血痕未乾。他沒有抬頭,隻將左手緩緩抬起,在岩台邊緣七處凹點依次輕敲。每一下都極輕,卻帶著錯勁特有的滯澀感,像是逆著經脈行走的針。
第一擊落下的瞬間,地麵微震。
白芷正立於洞口側壁陰影中,聽見腳下傳來異樣波動,幾乎以為是敵軍開始掘地。她回頭望了一眼,隻見陳無涯雙目緊閉,額角青筋微跳,手中那張沾了藍光草汁液的炭筆已折斷,半截落在腳邊。
“東側濕苔堆,點燃。”他的聲音低而穩,“三起三滅,節奏亂而有序。”
白芷立刻抬手,兩指並攏一揮。藏在東側岩縫後的守軍迅速引火,火頭躥起又壓下,再起再滅。三次之後,火勢看似雜亂,實則暗合呼吸起伏。
與此同時,老吳頭拄拐行至山壁裂隙,骨鈴早已係好。他眯眼盯著外頭敵陣推進的速度,忽然手腕一抖,鈴聲乍響——不是長鳴,而是短促三連,間隔不等,如同腳步踩空、驚覺回撤。
兩股動靜疊加,再被圖紙上血紋激發的震波一引,整片山坡仿佛活了過來。
敵軍前鋒本已列陣完畢,弓手搭箭待發。可就在齊射前一刻,眾人眼前景象驟變:原本清晰的山道突然分岔,岩壁投影扭曲拉長,腳下地麵似有輕微浮動。一名弓手猛地收臂,低吼:“路不對!”另一人望向高坡指揮旗,卻發現三麵旗幟的位置竟與記憶不符,像是被人悄然調轉。
隊伍頓時停滯。
鷹爪族首領怒喝傳令,命人向前探路。兩名戰士持盾前行,剛踏出十步,腳下碎石滾落,其中一人猛然停步——他看見前方明明是陡坡,眼中卻映出一道平直通道,儘頭站著數個模糊身影,正朝這邊奔來。
“有人繞後!”他大喊。
身後隊伍騷動,幾支箭矢倉促射出,卻全數落空。混亂中,狼首部與蛇紋部誤判形勢,以為對方趁機偷襲,立即調轉方向對峙。三方本就互不信任,此刻更是劍拔弩張。
陳無涯睜眼,嘴角微揚。
陣成了。
這並非什麼奇門遁甲正宗之術,而是徹頭徹尾的“錯理”——以血為引,借錯勁逆行震蕩,再輔以外力乾擾感官,製造出“虛影疊行”的假象。敵人所見非真,所信皆妄,自然寸步難行。
但他沒時間喘息。
三十息過去,敵陣雖亂,卻未潰散。更遠處,一名黑袍男子緩步登臨高坡,雙手交疊於胸前,指尖微動,似在測算風向。他並未看旗號,也未聽鼓聲,隻是低頭掃視地麵,隨後屈指一劃,在泥土上留下三道淺痕。
每劃一道,陳無涯指尖下的圖紙便輕輕一顫。
“有人在破陣。”他低聲說。
白芷聞聲皺眉,目光鎖定高坡黑影。那人不動如山,可她能感覺到,周圍空氣的流動正在變得規律,仿佛某種無形之力正將混亂重新梳理。
“還能撐多久?”她問。
“半炷香。”陳無涯閉眼調息,錯勁自膻中逆轉而上,強行扭轉震波軌跡。原本平鋪擴散的波動被壓縮成螺旋,沿著七處凹點循環往複,形成“回環錯軌”。圖紙藍光隨之由穩定閃爍轉為急促明滅。
外頭亂象再生。
敵軍剛穩住陣腳,忽覺腳下震動頻率突變,方才勉強辨認出的路徑再度扭曲。有人低頭看自己的影子,發現竟拖得極長,且移動方向與身體相反。恐慌蔓延,幾名戰士扔下武器後退。
黑袍人眉頭微蹙,右手再次結印,這次五指張開,掌心向下壓去,似要鎮住地脈。
陳無涯喉頭一甜,強行咽下。他知道,對方已摸到陣眼運轉的規律,正試圖鎖定主樞。
“準備第二波。”他傳音入密,“毒霧未散區埋了藥粉囊,等他們因誤判靠攏,立刻引爆。”
白芷點頭,悄然揮手。五名精銳從側道退入深處,隱入濃煙之中,隻餘一雙雙眼睛緊盯外頭動向。
戰局陷入詭異僵持。
敵軍不敢貿進,破陣者也在與無形之力角力。高坡之上,黑袍人額角滲汗,掌下灰氣旋渦越轉越急。他終於睜開眼,目光如刀,直刺山洞方向。
就在這一刻,陳無涯做出了最冒險的決定。
他撕下圖紙一角,貼於胸口,運起錯練通神係統中最禁忌的一式——“認知逆灌”。此招本質是以自身思維錯亂為代價,反向刺激外界共鳴,強行打亂對手感知秩序。
錯勁自百會倒灌而下,衝入識海。
刹那間,他眼前一切開始錯位:岩壁向左傾斜,火光向上沉墜,連自己的手臂都像是從胸膛背麵伸出。意識如墜深淵,五感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