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下深淵的鳴響還在耳中回蕩,石橋劇烈震顫,裂縫裡的紅光如蛇遊走。陳無涯猛地回頭,看見最後一名土著才走到橋中段,腳步踉蹌,肩上的傷員幾乎滑落。
“快!”他低吼,聲音撕裂了空氣。
白芷已衝到對岸邊緣,伸手接應。她一把拽住那名虛弱者的胳膊,將人拉上實地。老吳頭緊隨其後,喘著粗氣跪在岩邊,伸手去扶下一個。
陳無涯站在橋尾,腳底能感覺到整座石橋正在瓦解。他閉眼凝神,故意讓真氣逆行膻中,錯勁自丹田爆發,順著經脈倒灌入足底。一股扭曲的力量滲入橋麵,與那股湧動的禁製之力相抵,紅光流轉的速度竟慢了下來。
“再快點!”他咬牙喊。
又一人踏上對岸。
緊接著是下一個。
就在倒數第二人躍出橋麵的瞬間,橋中央轟然斷裂,巨石翻滾著墜入黑暗,激起的風浪撲麵而來。陳無涯縱身一躍,身形剛離橋麵,腳下便已崩塌。
白芷伸手一撈,抓住他的手腕,猛力往後一拖。他重重摔在岩石上,塵土揚起,嗆得他咳出一口濁氣。身後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整座石橋徹底斷絕,隻剩幾縷碎石還在滑落深淵。
眾人癱坐在地,大口喘息。有人抱著膝蓋發抖,有人低聲啜泣。隊伍終於全部脫險,但沒人笑得出來。
陳無涯撐著地麵坐起,指尖觸到一塊微熱的碎石。他低頭一看,石頭表麵竟有細密紋路,像是被高溫燒蝕過的符文。他心頭一動,從懷裡摸出殘圖,輕輕一碰——圖紙邊緣再次泛起微弱藍光,持續數息才熄。
“它還在反應。”他說,聲音沙啞,“說明前麵的東西,還沒死透。”
白芷站起身,拍掉裙擺上的灰,目光掃過前方。通道在此處豁然開闊,地麵平整,兩側岩壁刻滿古老符號,深淺不一,有些像是被人刻意抹去過。
“這地方不是天然形成的。”她說。
老吳頭拄著拐杖走近一麵牆,用棗木棍輕敲幾下,側耳傾聽。“空的。”他低聲說,“後麵有夾層,或者暗道。”
陳無涯正要說話,忽然抬手示意安靜。
林間有動靜。
不是風,也不是獸。是腳步,整齊而緩慢,踩在枯葉上的節奏帶著訓練過的痕跡。
他立刻起身,擋在隊伍最前,手已按在腰間的錯破錘上。白芷無聲移至左側,劍柄微轉,隨時可出。老吳頭退向傷員,低聲叮囑他們趴下。
前方樹影晃動,數十人列陣而出。
他們穿著獸骨戰甲,臉上繪著赤色條紋,手持長矛,矛尖寒光閃爍。為首之人身材高大,額心一道豎痕,像是舊傷愈合後的印記。他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落在同一位置,毫無偏差。
陳無涯眯眼打量。
那矛尖上刻著彎月與狼首的圖案,正是他在邊關見過的異族軍徽。對方腰間掛著半枚鐵令,缺口形狀與他在拓跋烈親衛身上奪下的那塊完全吻合。
“不是土著。”他低聲對白芷說。
“是兵。”她回應,“而且是正規軍改扮的。”
老吳頭咳嗽兩聲,嗓音乾澀:“他們用的是北漠‘踏陣步’,三步一壓,專為破盾陣練的。島上原住民不會這個。”
為首的戰士停下,距離五步。他抬起手,長矛直指陳無涯胸口,沒有多餘動作,也沒有試探。
“交出你們手中的碎片,可活命。”他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鐵板。
陳無涯笑了下,左頰酒窩浮現:“所以你們不是攔路劫財,是來收貨的?”
對方沒答,隻是手指微微收緊。
“你們也想要‘天機卷’?”陳無涯故意放緩語氣,一邊說話一邊感知體內錯勁的流動。他已經太久沒有調息,經脈乾澀,真氣滯澀,但係統仍在運轉,隻要他敢錯,就能強行補全。
“我們不要卷。”那人終於開口,“隻要碎片。異族王子說了,誰獻上碎片,便賜鐵騎百騎、糧草千擔。”
陳無涯眼神一冷。
拓跋烈竟然已經把勢力伸到這裡?連這種偏僻島嶼的外圍部落都能收買?
他緩緩後退半步,腳跟貼住一塊凸起的岩石,確保不會滑倒。同時左手悄悄捏住袖中最後一撮藥粉,那是用藍光草混合血珠曬乾製成的引信粉,遇火即燃,能短暫乾擾視線。
“你們知道這片碎片是什麼嗎?”他問。
“不需要知道。”對方首領說,“我們知道它值百騎千糧就夠了。”
“那你們不知道它也會殺人。”陳無涯冷笑,“我親眼見過三個搶它的人,一個瘋了,一個瞎了,還有一個,睡到半夜突然全身冒黑煙,燒成了灰。”
對方沉默片刻,眼中卻無懼意,隻有冷漠。
“你說這些,是為了拖延時間。”他緩緩舉起左手,做了個下劈手勢。
身後戰士齊步向前,長矛平舉,陣型嚴密,步伐一致。這不是烏合之眾,是經過嚴格操練的殺陣。
白芷呼吸微沉,劍未出鞘,但指節已扣緊劍柄。她眼角餘光掃過敵陣,發現左側三人腳步略快半拍,右側兩人重心偏高——這是配合中的微小破綻,若是在開闊地,她一劍便可切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