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的手指從藥粉囊的係繩上緩緩鬆開,掌心已被汗水浸透。他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抬手,示意隊伍停下。白芷立刻會意,腳步微錯,已退至他左後方半步位置,右手悄然按在劍柄上。
老吳頭拄著拐杖站在最後,銅片貼在岩麵,閉目片刻,再睜眼時朝陳無涯微微點頭——三個人,正從西北方向緩行逼近,距離不足三十丈。
“讓他們再近十步。”陳無涯低聲道,聲音幾乎被風吹散。
他彎腰抓起一把混合了藥渣的泥土,在岩台邊緣抹出一道模糊痕跡,又故意讓衣角蹭過石棱,留下一絲布纖維。這破綻太明顯,反而像慌亂中留下的證據。他知道,對方等的就是這一刻。
隊伍繼續前行,腳步拖遝,像是精疲力儘。一名土著戰士被安排“失足”跌入淺溝,發出一聲悶哼。另兩人急忙上前攙扶,留下淩亂腳印與一截燒焦的布條——正是此前發現的那半片布角。
“血跡也抹一點。”陳無涯輕聲吩咐。
白芷抽出軟劍,在自己手臂劃出淺痕,幾滴血珠落在泥地上,隨即被踩亂。她麵色未變,隻將劍收回鞘中,隱入右側高坡的岩縫。
陳無涯則藏身穀口陰影,盤膝而坐,呼吸漸緩。他逆運《滄浪訣》殘篇,真氣不走經脈正途,反而強行散入四肢百骸。係統瞬間判定“錯誤合理化”,體內氣息如斷流之水,心跳近乎停歇。連他自己都感到一陣眩暈,仿佛身體已不屬於軀殼。
老吳頭蹲在後方一塊巨石旁,銅片平放地麵,指尖輕壓其上。他不動,卻能感知每一寸地動。
約莫半炷香後,三人影自林間浮現。黑衣蒙麵,步伐極輕,落地無聲。為首者蹲下查看痕跡,伸手撥弄那截布條,又湊近嗅了嗅血味。他抬頭望向穀內,目光掃過那些交錯的足跡。
忽然,穀中傳來爭執聲。
“不能再等了!”是陳無涯的聲音,卻從左側岩壁、前方碎石堆、右後方凹地三處同時響起,“再拖下去人都要垮!”
黑衣人猛然抬頭,尚未反應,陳無涯已暴起發難。
錯破錘橫掃而出,帶起沉悶風聲,直擊最前一人膝蓋。那人連閃避都來不及,骨裂聲清晰可聞,整個人跪倒在地。第二人急退欲逃,白芷的劍光已封住退路,軟劍如蛇纏上其脖頸,一絞即斷。
第三人轉身就跑,卻被老吳頭一拍銅片,震蕩之力沿地麵傳去,腳下岩石竟微微震顫。他一個趔趄,剛穩住身形,陳無涯已欺身而至,錯破錘砸向肩胛,將其撲倒在地。
戰鬥不過三息結束。
陳無涯喘了口氣,額角青筋跳動。強行逆運真氣的反噬開始顯現,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他沒理會,快步走向最後一名敵人。
那人嘴角溢血,雙目仍睜,死死盯著岩壁。陳無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石麵上赫然有一道指甲劃出的符號——彎月托狼首,尾尖帶鉤。
北漠密語。
他心頭一沉,立刻下令:“刮掉痕跡,燒衣服,埋兵器。”
白芷拔劍削去岩麵一層石皮,又取出火折子點燃屍體衣物。濃煙升起,帶著焦臭味。老吳頭默默用銅片將地麵震平,掩蓋打鬥痕跡。
“他們不是探子。”陳無涯盯著那團火焰,聲音低沉,“是信使。”
白芷收劍入鞘:“你是說,後麵還有人?”
“不止有人。”他望向遠處石廟廢墟,“是整支隊伍在等消息。”
老吳頭一直沒說話,直到此刻才低聲開口:“他們盯我們很久了。”
陳無涯轉頭看他一眼。老頭眼神渾濁,卻藏著幾分銳利。那枚銅片,絕非尋常物件。但他沒追問,隻道:“接下來的路,不能按原計劃走了。”
“換路線?”白芷問。
“不。”陳無涯搖頭,“我們要讓他們以為,我們還在逃。”
他從懷中取出昨夜拓印的星圖殘片,撕下一角,塞進一名死去敵人的懷裡。又將藥粉囊空殼丟在不遠處的草叢裡。
“他們會以為我們慌了,丟了線索。”他說,“然後追得更急。”
白芷皺眉:“可我們隻剩最後一包解毒粉。”
“夠了。”陳無涯冷笑,“真正的陷阱,從來不用太多東西。”
他環視眾人,最終指向u形穀另一側出口:“從那邊繞過去,貼著山根走,彆踩碎石。”
隊伍重新啟程,腳步比先前更輕。陳無涯走在最後,每一步都避開潮濕的泥地。他知道,這場獵殺還沒結束。
翻過一道矮坡後,他忽然停下。
前方地麵有輕微拖痕,像是有人曾在此掙紮起身。他蹲下細看,發現草葉斷裂處泛著淡綠,與毒瘴殘留的顏色一致。
“有人來過。”他說。
白芷上前查看:“不是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