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破錘在懷中發燙,熱度順著衣襟蔓延到胸口。陳無涯腳步未停,卻已察覺異樣——那機關內部的震顫不是警告,而是共鳴。他左手按住錘柄,右手悄然掐住脈門,體內真氣剛一調動,便覺經絡深處有股滯澀感,像是無形絲線正緩緩收緊。
霧氣翻湧如潮,前方十步開外,影影綽綽現出人形輪廓。他們沒有衝鋒,也沒有叫陣,隻是沉默地圍攏,手中兵器斜指地麵,刀身上刻著暗紅紋路,隱隱泛出濕腥氣息。
“來了。”陳無涯低聲道。
白芷沒應聲,但她肩頭微沉,軟劍已滑入掌心,劍穗上的藍寶石在昏霧中閃過一道冷光。
第一波攻擊來得毫無征兆。三人從左側撲出,鈴聲輕響,音波貼地擴散。陳無涯腳下一滑,竟以膝蓋為軸旋身掃腿,錯破錘順勢砸向最近一人手腕。錘頭未至,對方已收手後撤,顯然忌憚這件古怪兵刃。
但他真正目標並非對手,而是被甩出半空的那枚銅鈴。
他在鈴聲斷續的刹那躍起,五指張開,看似胡亂一抓,實則指尖精準卡進鈴舌縫隙。下一瞬,他反手將鈴鐺塞進自己耳側,任其嗡鳴貫腦。劇痛炸開的瞬間,他反而笑了。
“聽不清,就彆聽了。”
他鬆開手,銅鈴墜地。就在聲響戛然而止的一刻,他雙足猛蹬地麵,身形如斷繩木偶般歪斜衝出,左拳直擊右側敵人肋下,右肘卻向後倒撞第三人咽喉。動作毫無章法,可每一擊都落在對方換氣間隙。
白芷趁機突進,軟劍如蛇信吞吐,刺穿一名祭兵肩胛。那人悶哼一聲,手中彎刀脫手,刀背砸地時濺起幾點火星。
“散!”陳無涯吼了一聲。
兩人背靠背蹲下,錯破錘杵地,軟劍橫架。四周敵人重新合圍,這一次不再零星試探,而是齊步壓上,七人成列,手中銅鈴同時搖動,聲浪疊成一片。
空氣開始扭曲。
陳無涯感到太陽穴突突跳動,真氣運行軌跡被硬生生打亂。他咬牙,忽然將手掌貼在錯破錘底部暗格,引動機關逆流。一股紊亂熱流自錘內噴薄而出,直衝經脈。這本該是傷身之舉,可係統提示幾乎同步響起:【檢測到非常規能量回灌,判定為‘錯誤傳導’,啟動路徑重構】。
他體內原本被壓製的真氣驟然轉向,從肺俞逆行至肩井,再由天柱穴竄入腦海。刹那間,聲音消失了。不是聽不見,而是所有音波在他耳中變成了可觸摸的節奏點。
“看我手勢!”他嘶聲大喝,雙手快速交錯,打出三長兩短、再加一折的怪異手勢。
白芷瞳孔一縮,立刻會意。這是他們在流民營時用過的暗號,原是用來提醒誰家灶火未熄,如今卻被陳無涯改成戰陣指令。她矮身前衝,劍鋒挑起地上一柄斷刀,借力彈射而出,正中前方祭兵膝窩。
七人合擊之勢就此撕裂。
陳無涯趁機暴起,雙臂亂舞,看似瘋癲,實則每一下揮動都卡在鈴聲停頓的毫秒之間。他拳打、肘擊、肩撞、膝頂,連腳尖踢起的碎石都成了武器。一名祭兵剛舉起銅鈴,手腕已被掌緣削中,骨節發出脆響;另一人欲從背後偷襲,卻被他反腳勾絆,整個人摔進岩縫。
最後一聲鈴響消散時,七人全部倒地,或捂腕,或抱頭,再無人能站起。
陳無涯喘著粗氣,單膝點地,右手撐住錯破錘才沒跌倒。他額角青筋跳動,耳道滲出血絲,那是強行逆轉聽覺感知的代價。
白芷走過來扶他,發現他掌心全是燒灼般的紅痕。“你又拿自己當試驗品了?”
“總得有人試試歪路能不能走通。”他咧嘴一笑,酒窩浮現,隨即皺眉,“但他們不會隻派這些小角色。”
話音未落,地麵震動。
一個黑袍老者緩步走來,手持骨杖,杖頭雕著人臉,雙目嵌著灰石。他每走一步,空氣中便多出一層凝滯感,仿佛連霧氣都被凍結。
白芷剛邁出半步,胸口猛地一緊,一口血噴了出來。
陳無涯一把將她拽回身後,錯破錘橫擋胸前。他想運功,卻發現丹田如被鐵箍鎖死,一絲真氣都提不上來。
“魂鎖九重天。”他喃喃道,“還真是難纏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