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的震動順著崖石傳上來,陳無涯的手指仍按在錯破錘的柄端,錘頭深嵌岩縫,像一根釘入大地的樁。他沒動,隻是閉了閉眼,將體內那股亂竄的氣勁強行壓向手太陰肺經——這是係統判定為“逆行九脈”的死路,可偏偏在這種時候,錯勁才能撐住他的感知。
艦隊越來越近。
不是一艘,是成列的船影,破浪而來,速度極穩。他能感覺到每一道劃開海水的衝擊波,通過地脈傳遞到島心,如同戰鼓一記記敲在脊骨上。
“三刻內靠岸。”他睜開眼,聲音低啞,“至少千人,帶重械。”
白芷站在他側後半步,肩上的傷被風吹得發緊,但她沒去碰。她隻問:“南灘?”
“最開闊,他們必以為是突破口。”陳無涯收回手,錯破錘拔出時帶起一片碎石,“可越是開闊,越容易變成墳場。”
他轉身,腳步不穩卻走得堅決。右臂的血已經浸透粗布,但他沒包紮,反而把袖子撕得更寬,露出整條手臂,方便隨時發力。
“去山洞,叫所有人出來。”他邊走邊說,“能燒的東西全堆到南灘,柴草混沙,再潑上火油。彆點著,等我信號。”
白芷點頭,正要走,他又道:“找幾個會爬樹的,把藤蔓割斷一半,懸在林子邊緣,記得塗上‘迷瘴草’的汁液。”
“那種草不是會讓人昏睡嗎?現在風向不定——”
“所以我才要它不定。”陳無涯嘴角扯了一下,“敵人衝進來,誰也料不到風會把毒霧吹回去。他們看不清,聽不準,就會懷疑自己中了幻術。”
白芷盯著他看了兩息,忽然明白過來:“你是想讓他們自己亂。”
“對。”他往前走去,“我不需要打贏,我隻需要讓他們覺得——這地方邪門。”
南灘的土著已經開始集結。十幾名青壯圍在一處篝火旁,臉上帶著驚疑。他們世代居於此島,從未見過外敵登岸,更不懂什麼叫陣法調度。
陳無涯走到人群前,沒說話,先撿了根枯枝,在地上劃了一道斜線。
“這是坡。”他說。
又畫了個圈。“這是石頭。”
然後他在圈下挖了個小坑,再用腳踩實周圍泥土。
“你們推一塊大石下來,卡在這兒。”他指著斜線與圈的交界處,“但彆填滿,留一條縫,剛好夠一個人側身過。”
有人皺眉:“那不是白費力氣?他們還是會進來。”
“他們會以為這是漏洞。”陳無涯抬頭,眼神平靜,“人總是喜歡鑽空子。等他們擠進去,下麵的地早就挖空了,底下插著削尖的木樁,上麵蓋著草皮。一腳踏空,就是斷腿折腰。”
人群中響起低語。
他又說:“再往兩邊的林子裡埋幾口空甕,銅鑼倒扣在上麵,連上線繩。潮聲一起,甕就響,像是有人在跑動。夜裡看不清,他們會以為我們有伏兵。”
一名老者遲疑道:“可……若他們真從彆的地方攻呢?”
“那就更好。”陳無涯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我沒指望一道防線攔住他們。我隻是讓他們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贏了——直到走進死地。”
眾人沉默片刻,陸續散開執行命令。
白芷走過來,低聲問:“你真的信這套能擋住千人軍隊?”
“不信。”他搖頭,“但我信他們會怕。怕比死更慢,也更有效。”
她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們倆都傷著,島上連一把像樣的弓都沒有,拿什麼對抗裝備齊全的異族大軍?
可他不能停。
停下,就是死。
他走向山洞深處的一塊平坦岩石,靠著岩壁坐下,從懷裡取出那卷帛書。
天機卷。
表麵依舊泛著微光,像呼吸般明滅。他沒敢直接翻開,而是伸出手指,在封麵上隨意畫了幾道歪線,嘴裡哼起一段荒腔走板的調子——那是他在書院抄書時背串了的《孟子》章節,每次念錯都會被先生打手心。
指尖剛劃完最後一筆,帛書突然輕輕一震。
一行扭曲的符文浮現在表麵,不像文字,也不像圖譜,倒像是某種劍招與機關結構的混合體,線條交錯,走勢詭異。
【檢測到認知錯位,啟動片段映射】
【發現殘篇:殺陣心法·子卷一】
陳無涯瞳孔微縮。
這不是完整的武學,而是一種“以少控多”的戰鬥邏輯——教你如何用一人之力,引導十人、百人的攻勢走向死局。重點不在殺傷,而在“引”。
他立刻叫來三個年輕的土著青年,都是之前搬石挖坑時動作最利落的。
“我不教你們招式。”他盤膝而坐,用炭條在石上畫了個歪斜的圓,“你們看這個,告訴我,它像什麼。”
一人遲疑:“像……磨盤?”
“不對。”他說,“像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