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入職新生居之前,我希望二位可以先去安東府的新生居總部考察一番。”你表情平靜地說道,指尖無意識地輕叩著桌案上那份墨跡未乾的合同封皮——封皮上醒目的“新生居”三字在午後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柔光,木質桌案的紋理被燈光拓得愈發清晰,連你指尖因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都鍍上了一層淺淡的暖光。“安東府?”
淩雲霄與厲蒼穹的臉上,幾乎是同一瞬間漫上一絲困惑,眉峰不約而同地蹙起。淩雲霄下意識地摩挲著剛簽下名字的狼毫筆杆,筆毛上殘留的墨汁還帶著濕潤的涼意;厲蒼穹則垂眸瞥了眼腰間佩刀,刀鞘上血煞閣獨有的骷髏玄紋在午後的陽光下若隱若現,與桌案上的新生居標識形成刺眼的對比,指節因攥緊刀柄而泛起青白。兩人下意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同款的茫然——畢竟玄天宗與血煞閣爭鬥百年,從未有過這般“簽約後先遊山玩水”的荒唐事。攤在麵前的合同墨跡未乾,宣紙上的字跡還帶著落筆時的力道,那是足以改寫兩派弟子命運的重量,他們本以為下一刻就會被拖拽進傳說中晝夜不停的“改造”工坊,卻沒料到,第一道指令竟是這般看似閒散的“考察”。
你並未理會兩人眼中的錯愕,緩緩站起身。玄色衣袍下擺掃過凳腳,帶起一縷細微的風,將桌案上半張寫著條款的宣紙吹得輕輕顫動。你邁步走向廳堂西側,靴底與青石地麵碰撞發出沉穩的聲響,在安靜的廳堂裡格外清晰。那裡懸掛著一幅幾乎占據整麵牆的巨幅輿圖,輿圖以宣紙為底,用石墨勾勒山川脈絡,孔雀石描摹江河湖海,東海之濱標記新生居總部的紅點,是用朱砂製作的紅色五角星,在陽光映照下泛著熱烈而堅定的光。你在輿圖前站定,指尖不偏不倚落在那枚紅色五角星上,動作乾脆利落,不帶半分遲疑。
“言語可以欺騙。文書也可以是虛妄。但一座拔地而起的鋼鐵之城,一座燈火徹夜不眠的不夜之城,那才是這個時代,唯一的真實。”你指尖在輿圖上安東府的輪廓輕輕畫了個圈,指腹劃過那些代表丘陵的淡墨線條,仿佛能透過這層絲帛觸到那片土地上高聳入雲的煙囪溫度,話語一句接一句,節奏沉穩而有力。
你緩緩轉過身,身形在輿圖的山河光影與午後的暖光交織間,拉出一道修長而挺拔的輪廓。
“我需要二位,用你們的雙眼,去親眼見證你們即將為之服務的未來。去告訴你們那些還心存疑慮的長老和弟子,他們所放棄的究竟是什麼,他們又將得到什麼。”你向前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卻更添了幾分穿透力,連貫的話語裡滿是不容置疑的篤定。
這番話沒有一絲命令的強硬,沒有半句威逼的言辭,甚至連語氣都保持著一貫的平靜,卻像東海漲潮時席卷而來的巨浪,帶著沛然莫禦的磅礴氣勢,輕易衝垮了兩人心中最後一道因玄天宗、血煞閣身份築起的頑固防線。那不是刻意展露的威懾,而是源於絕對實力的從容自信,如同正午的陽光般無可辯駁,足以讓任何遲疑與疑慮都煙消雲散。
淩雲霄與厲蒼穹齊齊躬身,動作整齊劃一,衣袂掃過地麵的輕響在廳堂內回蕩,額頭幾乎要觸碰到身前的桌沿。他們眼中的困惑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敬畏與明悟——這從來不是簡單的考察,更不是閒散的旅行。這是一場對固有認知的徹底洗禮,一場對新生力量的莊嚴朝聖。當他們親眼見過安東府那鋼鐵叢林的巍峨、那徹夜燈火的璀璨後,玄天宗的清規戒律、血煞閣的凶名赫赫,都將淪為過眼雲煙。從安東府歸來的那一刻起,世間再無玄天宗宗主淩雲霄,亦無血煞閣閣主厲蒼穹,他們將徹底剝離過往的烙印,成為新生居這股時代洪流中,最堅定的一部分。
江風獵獵,卷著江麵潮濕的水汽,拍在青色儒袍的菱紋暗繡上,將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你立在碼頭的青石板上,鞋底碾過些許被潮水打濕的碎石,身後的幻月姬一襲月白勁裝,身姿如柳卻挺拔如鬆,目光警惕地掃過江麵;武悔則是一身玄色布衫,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腕骨,她垂著眸,雙手交疊在腹前,周身的殺氣斂得乾乾淨淨,隻如一塊沉默的磐石,守在你身後半步處。
你的目光越過粼粼波光的江麵,江水在秋日裡泛著冷冽的青灰色,遠處的帆影星星點點,如同被風揉碎的浮萍。心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著,那是執掌新生居以來,從未有過的緊張——不是麵對玄天宗劍陣時的肅殺,也不是與血煞閣談判時的博弈,而是一種摻著期待的悸動,像江底暗湧的暖流,撞得胸腔微微發燙。
終於,水天相接的地方,一個龐然的黑色輪廓破開晨霧,緩緩駛來。那是安東造船廠為漢陽分部量身定做,剛下水的“江漢一號”內河蒸汽客輪,船身以厚鋼板鉚接而成,吃水線處還留著新鮮的鐵鏽紅,高高豎起的鐵皮煙囪裡,滾滾黑煙裹挾著煤屑噴湧而出,在淡青色的天幕下拖出一道長長的墨痕。輪船上的銅質汽笛突然發出一聲悠長的轟鳴,那聲音粗糲而洪亮,蓋過了江麵的風濤與木船的搖櫓聲,驚得水鳥撲棱著翅膀四散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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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風帆木船紛紛避讓,那些杉木打造的船身在鋼鐵巨輪麵前,竟如同孩童的玩具,顯得渺小又脆弱。客輪駛近時,船舷兩側的明輪拍打著江水,濺起的水花落在碼頭上,帶著滾燙的蒸汽氣息,這是屬於工業時代的蠻橫與生機,在這片古老的江麵上,顯得如此鶴立雞群,又如此勢不可擋。
汽笛聲落,客輪的鐵錨“哐當”一聲紮進江底的泥沙,甲板與碼頭的棧橋緩緩對接。你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目光死死釘在客輪的舷梯口。先是一雙繡著纏枝蓮紋的軟底宮鞋踏上棧橋,接著是那道雍容華貴的身影——梁淑儀。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杭綢宮裝,外罩一件素色織金褙子,領口和袖口繡著極淡的銀線雲紋,既褪去了宮廷的繁複,又不失世家貴女的氣度。連日的旅途讓她眼下凝著淡淡的青影,鬢角的一縷碎發被江風吹亂,貼在光潔的額角,可那雙鳳目裡卻盛著從未有過的溫柔,像是被春水浸過的琉璃,漾著母性的柔光,連眼角的細紋裡都裹著暖意。
她身旁的姬月舞依舊是一身淺青色羅裙,裙擺繡著幾枝素蘭,襯得她身姿清瘦如竹。她手裡拎著一個紫檀木匣子,裡麵裝著嬰兒的貼身衣物,指尖輕輕扶著梁淑儀的手臂,眉眼間帶著幾分旅途的倦意,卻依舊清純得像雨後初綻的蘭花。而梁淑儀的臂彎裡,緊緊抱著一個錦繡繈褓,銀亮的錦緞上繡著百子千孫圖,邊緣滾著柔軟的兔毛,繈褓裡的小小生命安安靜靜地蜷著,偶爾發出一聲細弱的咿呀,像枝頭剛破殼的雛鳥。
你快步迎上去,腳步踩在棧橋的木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千言萬語湧到嘴邊,最終隻化作一句低啞的“你們回來了”,簡單得如同尋常人家的歸省,卻讓梁淑儀的眼眶瞬間紅了。她抬手拭了拭眼角,小心翼翼地將繈褓遞到你麵前,動作輕柔得仿佛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琉璃。
“看看她吧。”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們的女兒。”
你的手伸出去時,才發現指尖在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個溫熱的小生命,她輕得像一團雲,身上帶著淡淡的奶香與梁淑儀常用的蘭膏香氣。低頭看去,繈褓裡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皮膚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小巧的鼻子挺翹著,眉眼的輪廓像極了你,而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卻承了梁淑儀與生俱來的貴氣。
她仿佛感受到了你的氣息,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顫動了幾下,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極黑極亮的眸子,如同最純淨的黑曜石,沒有一絲雜質,懵懂地望著你,瞳孔裡映著你的身影。她張了張粉嫩的小嘴,發出一聲“吧唧”的輕響,接著嘴角微微咧開,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竟毫無征兆地笑了。
那一刻,你感覺心底那片被權謀、殺伐、工業轟鳴磨礪得堅硬如鐵的地方,突然就融化了,軟得一塌糊塗。那些開疆拓土的雄圖,那些製衡江湖的計謀,那些與舊勢力的刀光劍影,在這個稚嫩的笑容麵前,都成了無關緊要的塵埃。你終於懂了,你所做的一切,從漢陽的鋼鐵熔爐到安東的造船廠,從推翻舊製到建立新生居,不過是想為這無數個小小的新生命,撐起一片安穩的天地。
你抬起頭,伸手將梁淑儀攬入懷中,又輕輕將姬月舞也拉過來,讓她靠在你的身側。
“歡迎回家。”你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從未有過的繾綣。
秋日的陽光透過書房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地灑進來,將窗欞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道分割新舊的界線。陽光裡飄著細小的塵埃,混著墨香、紙張的木漿味與淡淡的奶香,在空氣裡凝成溫暖的味道。你坐在藤椅上,懷裡抱著小小的梁效儀,她蜷在你的臂彎裡,小腦袋靠在你的胸口,呼吸均勻而輕柔,溫熱的呼吸拂過你的儒袍,留下一片濕軟的暖意。你低頭看著她熟睡的臉,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小巧的耳垂,那顆被權謀與殺伐淬煉得冷硬的心,此刻軟得像裹了蜜的棉花。
然而書房裡的氣氛卻並非全然溫馨。梁淑儀坐在紅木書桌後,麵前攤著一疊從安東轉來的工業報表,她挽著袖子,右手握著炭筆,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偶爾蹙眉思索時,會抬手將鬢角的碎發彆到耳後,指尖還沾著淡淡的墨水痕跡——她已不是深宮裡的太後,而是新生居工業體係的核心管理者之一。
幻月姬與武悔則湊在另一張桌邊,對著漢陽送來的生產報表低聲討論,報表上畫著密密麻麻的煤炭與鋼鐵產量曲線,幻月姬手指點著報表上的數字,眉頭微蹙,武悔則抱著手臂,時不時開口提出自己的見解,聲音裡帶著上位者特有的乾脆利落。她們都在新生居的新世界裡,有專屬於自己的位置,像齒輪嵌進機器,穩穩地轉動著。唯獨姬月舞,坐在窗邊的貴妃榻上,顯得與這一切格格不入。她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時要論》,書頁被翻到《輔民論》那一頁,可她的目光卻空洞地落在窗外,根本沒有看進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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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武昌正在建設的工業區,高聳的煙囪冒著濃煙,蒸汽錘的哐當聲隱約傳來,鐵軌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那是屬於工業時代的喧囂,與她在向陽書社接觸的文人墨客,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小冊子的封麵,指尖微微用力,將紙頁捏出了一道淺淺的折痕,整個人像一隻被關在金絲籠裡的雀鳥,美麗卻失了神采。你的心微微一動,抱著女兒起身,走到她的身邊。
木地板被踩出輕微的響動,姬月舞卻沒有察覺,直到你開口問“不開心?”,她才猛地回過神,像受驚的小鹿般抬起頭,慌亂地將目光從窗外收回,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搖了搖頭:“沒……沒有。”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頓了頓又補充道:“隻是覺得自己好像什麼也幫不上忙。”
你了然地笑了笑。物質的豐裕能填滿生活的空缺,卻填不滿精神的荒蕪。新生居可以造出鋼鐵巨輪、蒸汽機車,卻不能讓人們的心靈依舊漂泊。你的帝國不能隻是一座轟鳴的工廠,它需要歌舞,需要娛樂,需要能安放靈魂的角落,需要成為一座豐饒的精神樂園。
你將懷裡的梁效儀輕輕放到姬月舞的腿上,小家夥似乎被驚動了,小嘴抿了抿,卻依舊睡得香甜。姬月舞的身體瞬間僵住,小心翼翼地托著孩子,眼神裡滿是緊張與溫柔。你拍了拍她的肩膀,揚聲喚來書房裡的所有人,一場決定新生居未來文化走向的“家庭會議”,就在這暖陽與奶香裡,悄然拉開了序幕。
你走到掛在牆上的巨大地圖前,那地圖用厚宣紙繪製,上麵標注著新生居的工業基地、鐵路規劃與勢力範圍,墨水還帶著新鮮的氣息。你指尖按著地圖,眼神亮得驚人:“漢陽的分部,安東的總部,它們本質上解決的是我們的‘生存’問題。但生存之上,還有‘生活’。”你的目光首先落在姬月舞身上,她抱著孩子,眼中帶著一絲茫然與期待。
“月舞。從今天起,我任命你為新生居‘文化娛樂委員會’第一任主任。”你的手指在漢陽分部一塊臨近宿舍區的空地上重重畫了一個圈,墨痕透過宣紙,在背後的木板上留下淡淡的印記。
“我要你在這裡建起我們的第一家大劇院、第一座公共圖書館、第一間職工歌舞廳。去把那些‘向陽書社’的文人墨客,那些流落江湖的說書人、戲班子,都給我找來。用我們的故事,去填滿大家下班之後的閒暇時光,讓工廠的轟鳴聲旁,也能聽見戲文與歌舞。”姬月舞的眼睛瞬間亮了,像是被點燃的燭火,那空洞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光彩。她緊緊抱著孩子,指尖微微顫抖,連聲音都帶著激動的顫音:“我……我一定辦好!”那種被需要、被賦予重任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煥發了生機,仿佛重新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價值。
接著,你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梁淑儀放下鋼筆,眼中帶著好奇與探究;幻月姬與武悔也停下了討論,靜靜地看著你,等待著你的下文。
“但這還不夠。一個組織想要真正強大,它必須擁有自己的‘造血能力’,它需要一個源源不斷地培養人才的引擎。”你的手指猛地指向地圖最東邊的位置,那裡用紅筆標注著“圖滿江”,旁邊畫著表示蠻夷之地的符號,代表著數百年的戰亂與仇恨。
“我決定,在這裡創辦新生居的第一所——‘圖滿江大學’!”
“圖滿江”三個字落下,書房裡瞬間陷入死寂。梁淑儀的筆尖懸在紙上,墨滴險些落下來;幻月姬猛地站直身體,眼中滿是震驚;姬月舞抱著孩子的手微微一緊,連熟睡的梁效儀都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嚶嚀了一聲。
圖滿江,那是大周與東夷野人數百年來廝殺的戰場分界線,江水裡泡過無數屍骨,兩岸的泥土裡滲著數代人的血,是仇恨與死亡的代名詞。而你,竟要跨過這條分界線,去那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上,建一座傳授知識的殿堂?
梁淑儀最先反應過來,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地圖前,看著圖滿江的位置,片刻後恍然大悟地笑了——這哪裡是建學校,這是表明新生居不再把東邊山裡的東夷野人看作異類,準備接納他們,徹底終結數百年的血仇!
“這所大學將下設三大學院。”你抬手壓了壓,讓眾人安靜下來,聲音沉穩而有力,“第一,理工學院,負責總結研究和教授所有的新生居前沿技術,從蒸汽機械到鋼鐵冶煉,讓技術不再是少數人的秘密。第二,文法學院,負責培養管理我們這個龐大體係的人才,讓製度與規則,成為新生居乃至大周未來運行的基石。第三,武術學院……”
你的目光緩緩掃過幻月姬、武悔,又望向窗外,像是看到了尚未歸來的淩雲霄與厲蒼穹。
“它將負責係統性地整理、研究和傳授舊時代所有的武學精粹。幻月姬,你可掛名擔任‘身法係’的係主任,將你的身法、輕功拆解成可傳授的理論與招式。武悔,你可以掛名擔任‘精神和心理係’的係主任,把那些玄之又玄的精神技巧,總結出規律與方法。等淩雲霄和厲蒼穹回來,他們將分彆擔任‘內功造詣係’和‘實戰對抗係’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