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甲錐”部取道黑風崮古商道的消息,如同撥開了最後一片迷霧。敵人的獠牙指向何方,已清晰可見。張家莊這部戰爭機器,開始以更高的效率、更精準的方式運轉起來。
總務堂內燈火通明,通宵達旦。張遠聲、李信、趙武、胡瞎子等人圍在根據夜不收情報連夜趕製出的沙盤前。沙盤上,東南方向的老林子和那條蜿蜒的古商道被重點標注。
“不能讓他們順順當當走出林子。”趙武指著沙盤上古商道的幾處出口,聲音斬釘截鐵,“必須在林子裡就給他們放血,拖慢他們的腳步,打亂他們的陣型!”
“林子裡不利於大軍展開,正是我們發揮的時候。”胡瞎子舔了舔嘴唇,眼中閃爍著獵食者的光芒,“俺帶人進去,埋窩弓、設陷阱,再抽冷子給他們幾下,保管讓他們寸步難行!”
張遠聲沒有立刻表態,他的目光在沙盤上那條細窄的古商道和周邊複雜的地形上來回移動。
“胡瞎子的法子可行,但要更精細。”他最終開口,手指點向古商道中段一處特彆狹窄、兩側山坡陡峭的隘口,“這裡是關鍵。我們要在這裡,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
他看向趙武:“你親自帶一隊精銳,攜強弓硬弩和一半的‘轟天雷’,秘密運動到隘口兩側的山坡製高點,構築簡易工事。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許暴露,哪怕看著賊兵從你們眼皮底下過去!”
“明白!俺就當自己是塊石頭!”趙武重重抱拳。
“胡瞎子,你的人分成三隊。”張遠聲繼續部署,“一隊在林子外圍廣布疑陣,虛張聲勢,吸引賊人注意力;一隊深入古道,在他們前鋒之前,大量設置陷阱,不要怕費工,越陰損越好;最後一隊,由你親自帶領,攜帶信號火箭,盯死他們的中軍,一旦發現其主力進入隘口區域,立刻發信號!”
“得令!”胡瞎子興奮地領命。
“李信,”張遠聲轉向李信,“莊內防務由你全權負責,按照最高戒備標準。同時,組織民壯,在莊牆與老林子之間的開闊地帶,每隔五十步挖掘一道阻馬壕,布置鐵蒺藜。我們要把這片空地,變成賊兵的墳場。”
“遠聲兄放心,信必不辱命!”李信肅然應道。
一道道命令化作具體的行動。天色未亮,一隊隊沉默的人馬便悄無聲息地開出莊子,如同溪流彙入山林,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莊內,氣氛雖然緊張,卻秩序井然。民壯們在李信和各位坊正的指揮下,開始在指定區域挖掘壕溝,鋪設障礙。沒有人抱怨,隻有鐵鍬鏟土和號子聲。婦孺們則忙著燒水、蒸製乾糧,為前出的將士做準備。
蘇婉帶著醫護隊,將一批批消毒過的麻布、配置好的止血藥粉和金瘡藥分裝好,送往可能成為戰場的幾個方向。她甚至組織起一批膽大的婦人,成立了臨時的擔架隊,反複演練如何快速、安全地將傷員從前方轉運下來。
張遠聲在莊內巡視了一圈,看到的是一個個忙碌而堅定的身影。他走到學堂附近,發現周夫子並沒有停課,而是將課堂搬到了院子裡,讓孩子們坐在小馬紮上,他則在講解《孟子》中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朗朗童聲與遠處工地的喧囂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奇異而動人的畫麵。
“周夫子,非常時期,辛苦你了。”張遠聲走過去說道。
周夫子停下講解,向張遠聲施了一禮,平靜地道:“莊主禦敵於外,保境安民,才是真正的辛苦。老夫無能,唯願以此殘軀,為莊內保留幾分文脈清氣,使孩童知曉,縱有刀兵,亦不可廢學。”
張遠聲心中觸動,點了點頭。文明的韌性,正在於此。
傍晚時分,派往東南山林的隊伍陸續有消息傳回。趙武部已抵達預定隘口,正在利用山石林木構築射擊陣地。胡瞎子的陷阱隊進展順利,已在古商道上布下了數十處致命的機關。疑兵隊也與賊兵的前哨有了零星接觸,成功引起了對方的警惕,使其行軍速度明顯放緩。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張遠聲登上莊牆東南角的望樓,眺望著那片沉寂中暗藏殺機的老林子。夕陽的餘暉將天際染成一片血色,山林輪廓顯得格外幽深。
他知道,胡瞎子和他的人,此刻就像織網的蜘蛛,正悄無聲息地在林間布下一張死亡之網。而趙武,則是隱藏在暗處的毒蛇,等待著發出致命一擊的時刻。
山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張遠聲握緊了冰冷的牆垛。
這張網,能網住那頭來自北方的惡狼嗎?答案,即將在黎明後的山林中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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