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
白鳶突然嗤笑出聲,那笑聲又尖又澀,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笑著笑著,兩行滾燙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砸在調度室冰冷的地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她猛地推開沈觀,力道大得讓沈觀踉蹌了兩步。緊接著,泛著冷光的刀鋸手臂狠狠砸向旁邊的金屬牆壁,哐當——一聲巨響,火星四濺,在昏暗的調度室裡劃出幾道刺眼的弧線,餘音嗡嗡作響,震得人耳膜發疼。
它管這叫仁慈?!白鳶伸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那裡正浮現出一條若隱若現的血紅色路徑,聲音尖利得像要撕破喉嚨,每一個字都帶著崩潰的哭腔,讓我親手送自己去死,這他媽也叫仁慈?!
沈觀心頭一緊,快步上前想抓住她的胳膊安撫,卻被白鳶像避瘟疫一樣躲開,她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重重撞在牆上,眼神裡滿是驚恐和抗拒。
彆碰我!她嘶吼著,聲音裡的絕望幾乎要溢出來,我算是徹底明白了,從頭到尾,我就是個沒用的工具!前世是,今生也是!什麼狗屁的命運禮物,什麼狗屁的開門鑰匙,全都是騙我的!
最後一個字還沒落地,白鳶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整個人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劇烈收縮,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沈觀瞬間察覺到不對——司命又來了!
這次不是冰冷的廣播,而是直接鑽進白鳶意識裡的私聊,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素娥。那聲音溫溫柔柔的,像母親在哄哭鬨的孩子,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你終於想起來了,我的好孩子。
白鳶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身體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浸濕了額前的碎發。
是你...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細若蚊蚋,帶著濃濃的恐懼和不敢置信,當年...當年那個教我陣圖的人,是你...
當然是我。司命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裡滿是掌控一切的得意,那個隨機算法,那個以血為鑰的設計,還有判官墳墓的整個布局...沒有我的指導,你以為憑一個區區凡人判官,能設計出如此完美的陷阱?
沈觀快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想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沉聲問道:白鳶,它在跟你說話?彆聽它的,都是假的!
白鳶沒有回答,也沒有看他,隻是雙手死死抱著腦袋,刀鋸手臂不受控製地抬起,一下又一下地砸著自己的太陽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的腦袋砸開,仿佛這樣就能把司命的聲音從意識裡驅趕出去。
它說...它說千年前,是它手把手教我設計的這個陣圖...她的聲音飄得像一縷煙,帶著濃重的眩暈感,它還說...我當年就知道自己會轉世,所以提前給自己挖好了墳墓...就是為了今天去死...
胡說八道!沈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語氣急切,這都是它的陰謀,是為了擊垮你!彆信!
不是胡說哦。司命的聲音突然切換到公共頻道,瞬間填滿了整個調度室,那聲音裡裹著濃濃的悲憫,卻像淬了冰,凍得人骨頭疼,素娥當年跪在我麵前苦苦哀求,說若是有一天她轉世後迷失了本心,一定要我幫她想起自己的使命。
它故意頓了頓,像是在欣賞兩人驚慌失措的模樣,調度室裡靜得可怕,隻有通風口微弱的氣流聲,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下一秒,它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而她的使命,就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死在你沈觀手裡。
轟!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調度室裡炸開。
白鳶徹底停止了掙紮,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刀鋸手臂一聲砸在地板上。她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沈觀,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睛,此刻已經完全不是人類的模樣——右眼是血紅的機械瞳孔,正緩緩轉動著,散發著冰冷的紅光;左眼雖然還保持著人類的形狀,卻空洞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沒有一絲生氣。
沈觀...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一潭死水,你殺過我一次,對不對?
我沒有!沈觀想都沒想就否認,心臟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你有。司命的聲音適時響起,像個貼心的,直接拋出了所謂的,不信,你們自己看。
話音剛落,白鳶和沈觀的意識裡,那條血紅色的路徑突然動了起來,像倒放的電影,帶著兩人瞬間穿越回了千年前的地牢——
陰暗潮濕的地牢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鎖鏈拖地的聲刺耳難聽。沈青衡被無數符文鎖鏈捆在石柱上,渾身是傷,靈力被死死封印,臉色蒼白如紙。
素娥穿著一身白衣,跪在他麵前,臉上滿是淚痕,卻強撐著露出一抹笑容,聲音哽咽:青衡,來世...一定要殺了我。隻有你的恨,才能激活最後的獻祭,才能完成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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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衡拚命搖頭,眼神裡滿是痛苦和抗拒,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素娥卻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笑容裡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你會的。我知道你會的。你恨我的時候,才最像個真正的判官。
畫麵在此刻驟然定格,然後像破碎的玻璃一樣消散。
你看,司命的聲音帶著一絲歎息,卻藏不住眼底的得意,這都是她自己寫好的劇本。你沈觀,隻是個被她安排好的演員;而白鳶,不過是個到點就該退場的道具。現在,道具的使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