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勉強強吧。”林玉咽下嘴裡的肉，努力維持著矜持，但那雙發光的眼睛和微微加快的咀嚼速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夜看著她那副口是心非的小模樣，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將自己手裡剛烤好的一串也遞了過去。
箭囊則將煮得軟糯香甜的地薯盛了一點在乾淨的葉片上，默默放到她手邊。
熱乎乎的烤肉，香甜軟糯的地薯，讓她感覺渾身都暖和了起來，連帶著對這片詭異沼澤的恐懼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幾人圍坐在篝火旁，安靜地享用著午餐。
蠻錘偶爾會說幾句俏皮話，逗得林玉忍不住想笑。
箭囊依舊沉默，但會適時地遞過水壺或者添上食物。顧夜則負責照看火堆和大部分的烤肉，目光時不時會落在林玉身上。
林玉吃飽喝足，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看著對麵顧夜的側臉輪廓。
簡單的修整過後，體力與精力都得到了補充。
顧夜站起身，目光投向山坡下方那片幽靈蘭的區域。
他轉向林玉，語氣沉穩：“你留在坡上，不要下去。”
林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能清晰地看到坡底與這邊堅實土地的交界處，土壤顏色明顯變深，濕漉漉的暗色，甚至有些地方還在微弱地冒著氣泡。
那裡就是真正的沼澤地帶，危險重重。
“嗯，你們小心。”她乖巧地點點頭。
顧夜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對蠻錘和箭囊打了個手勢。
三人動作利落地檢查了一下隨身裝備，尤其是繩索和探路工具，然後便呈一個鬆散的三角隊形，謹慎地朝著坡下走去。
顧夜走在最前方，他的腳步放得極輕，每一步落下前，都會用手裡的長杆先行探路，仔細感受著地麵的堅實程度。
箭囊緊隨其後，她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重點觀察那些顏色異常或者植被稀疏的區域，同時用熒光噴劑在經過的落腳點或旁邊的枯樹乾上留下醒目的標記。
蠻錘則負責側翼和後方警戒，他那龐大的身軀在此刻顯得格外小心。
越是靠近那些呈灰白色的花朵，腳下愈發泥濘。
即使是被標記為安全的路徑，踩上去也能感覺到那種令人不安的柔軟和下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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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這地方真邪門，”蠻錘低聲嘟囔了一句，小心地避開一叢顏色格外鮮豔的詭異蘑菇，“腳底下跟踩著爛泥怪似的。”
就在這時，蠻錘為了避開側麵一株長滿尖刺的灌木，下意識地向旁邊邁了一大步。
他本以為那裡是簇生的硬草團，應該足夠堅實——
“噗嗤！”
一聲悶響，他左腳猛地一沉，整個小腿瞬間沒入了黑色的泥漿之中！那看似草團的地方，下麵竟然是空的！
“操！”蠻錘臉色一變，反應極快，立刻將身體重心向後仰，同時張開雙臂保持平衡，避免另一隻腳也陷進去。
但他明顯感覺到左腳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往下拉扯，越是掙紮，下陷的速度似乎越快。
“彆亂動！”顧夜的低喝聲立刻傳來。
幾乎在蠻錘陷落的瞬間，顧夜和箭囊就動了。
顧夜手中的長杆第一時間橫著遞到了蠻錘胸前，讓他能夠抓住，提供穩定的支撐。
箭囊則迅速解下腰間的繩索，動作麻利地打了個活結，拋套在蠻錘的腋下，並立刻將繩索另一端繞在旁邊粗壯的枯樹根部固定住。
“慢慢把重心移到右腿，左腿儘量彆用力。”顧夜的聲音冷靜得沒有絲毫波瀾，指揮著蠻錘。
蠻錘依言照做，咬著牙，借助長杆和繩索的支撐，小心翼翼地將深陷泥沼的左腿一點點，緩慢地往上拔。
泥漿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仿佛不甘心到嘴的獵物逃走。
整個過程不過一兩分鐘，卻緊張得讓人屏息。坡上的林玉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在一起。
終於，隨著“啵”的一聲輕響，蠻錘沾滿了惡臭黑泥的左腿和靴子被成功拔了出來。
他踉蹌著退到標記好的安全路線上，靠著枯樹大口喘氣，臉上帶著心有餘悸的後怕。
“媽的，差點著了道！”他罵罵咧咧地檢查著自己的腿腳，幸好隻是沾滿了泥，沒有受傷。
顧夜檢查了一下繩索和標記，確認無誤後，沉聲道：“繼續，小心腳下。”
經過這個小意外，三人的行動更加謹慎。
他們仔細地標注幽靈蘭生長區域周邊沼澤的地方，並用熒光標記和打下的小木樁，清晰地勾勒出一條相對安全，通往幾處主要幽靈蘭生長點的路徑。
三人終於沿著標記好的路徑，小心翼翼地從那片危機四伏的沼澤區域撤回。
短短幾百米的直線距離，因處處需要試探、標記、規避風險，竟耗費了將近一個多小時。
坡上，林玉一直密切關注著下方的動靜。
看到他們安全返回，她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連忙將一直架在篝火上保溫的銅鍋又添了些淨水，讓裡麵的肉湯繼續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哎呦喂！可算上來了！”蠻錘一屁股坐在篝火旁，齜牙咧嘴地脫掉那隻沾滿惡臭黑泥的靴子，一邊大聲抱怨，“這鬼地方，真他娘的要命！老子這腳感覺都快被醃入味了！”
箭囊默默地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小罐粉末狀的東西，遞了過去：“驅味散，兌水搓洗。”
蠻錘如獲至寶，接過來連連道謝：“還是箭囊妹子想著哥！回頭積分多分你點！”
他拿著罐子，又看向正在檢查裝備的顧夜，“頭兒，底下那幾處幽靈蘭邊上，陷阱都標清楚了吧？可彆再來一次了！”
顧夜“嗯”了一聲：“基本清理好了，路線也做了加固標記。”他脫下沾了泥點的手套，接過林玉默默遞過來的一杯熱水。
他在林玉旁邊坐下。
林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他，看到他作戰服肩胛處似乎被荊棘劃開了一道小口子，手指關節處也有些細微的擦傷。
她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我們晚上……要一直待在這裡嗎？”她看了看周圍，他們的帳篷和大部分行李都還在遠處的車上，並沒有帶進這片核心區域。
顧夜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解釋，正在跟汙泥鬥爭的蠻錘就搶著回答了，語氣帶著從容：
“放心吧大小姐，不用在這兒喂蚊子！咱們放了凝露兜呢，等過兩天再過來收就行！”
“是那些……像小籠子一樣的東西嗎？”
蠻錘，他已經開始就著水搓洗靴子，咧嘴一笑：
“對，仿著沼澤裡一種變異豬籠草做的。幽靈蘭的露珠隻在午夜特定時辰凝結在花瓣裡，性子嬌氣得很，用普通容器一碰就散，隻能用這種軟和的玩意兒，等露珠自然凝結滴在裡麵，天亮再去收。麻煩是麻煩了點，但為了好東西，值得！”
箭囊在一旁安靜地擦拭著她的弩箭，補充了一句：“我們放了十二個兜，分散在標記好的安全點附近。”
林玉眨了眨眼，“明天早上就來收集嗎？”
蠻錘一邊拍打著褲子上的粉末，一邊解釋道：
“嗐，您當是接自來水呢？那幽靈蘭的露珠金貴著呢！就這個時節，半夜那會兒才能凝出來一點點，還稀少的很。瞅著下麵那一大片是吧？可能得攢上兩個晚上，才夠雇主需要的量！”
“要兩個晚上？”林玉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那麼一大片幽靈蘭，收集一次就足夠了。
“可不是嘛！”蠻錘聳聳肩，“物以稀為貴，不然這玩意兒哪能值那麼大價錢？咱們明天在附近轉轉，掃蕩點彆的收獲，後天晚上再過來收凝露兜，正好。”
顧夜補充了一句，聲音低沉：“這裡夜間太危險，不宜久留。”
林玉了然地點點頭，目光卻又不自覺地飄向了顧夜。他正仰頭喝水，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下頜線繃得有些緊。
火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跳躍，明明滅滅，讓人看不清他具體的神情，但有種很可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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