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按照龐莊村一帶延續了不知多少代的老禮，也是上墳祭祖、緬懷先人的日子。往年，這一天清晨，村外山腳下總會升起縷縷青煙，空氣中彌漫著紙錢焚燒的特殊氣味，鞭炮聲在山穀間斷續回響。
但近年來，隨著封山育林和森林防火意識的極大提高，龐莊村“兩委”和鄉賢們大力倡導移風易俗，傳統的燒紙錢、放鞭炮習俗已被逐漸摒棄，取而代之的是用鮮花、水果、清潔打掃等更為文明、環保的方式表達哀思。這一轉變，已得到了大多數村民的理解和支持。
這天一早，天空湛藍，陽光和煦，是個晴朗的好天氣。王龍飛一家早早起床。吃完早飯，王爸王爺爺）便神色莊重地開始準備祭掃用品。他沒有像過去那樣準備厚厚的紙錢和鞭炮，而是拿出了一個乾淨的竹籃。
王媽媽奶奶）將提前買好的幾束素雅的黃、白兩色菊花仔細修剪好，又洗好了蘋果、橘子、糕點等幾樣先人生前愛吃的貢品，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籃子裡。李靜細心地準備了一塊乾淨的濕抹布。
“知行，過來。”王爸招呼著孫子，“今天跟爺爺和爸爸一起去後山看看老爺爺老奶奶當地方言，指曾祖父母），路上要聽話，到了地方要莊重，不能吵鬨。”
小知行雖然不太完全理解“上墳”的意義，但看到爺爺和爸爸鄭重的表情，也似懂非懂地點頭，自己主動換上了便於走山的運動鞋。
王龍飛檢查了一下籃子，確認沒有火柴、打火機等任何火種，然後對李靜和周主任外婆）說：“靜靜，媽，你們在家陪伊然和媽王奶奶），我們爺仨去去就回。”
“路上慢點，注意安全。”李靜輕聲叮囑，將一瓶水塞進王龍飛的背包。
祭掃的祖墳位於村後不遠的一處向陽山坡上，步行約需20分鐘。山路雖經過簡單修整，但仍是土石小徑。
王爸雖年近七十，但身體硬朗，走在最前麵，步伐穩健。王龍飛提著竹籃走在中間，小知行則興奮又好奇地跟在爸爸身邊，不時小跑幾步。
“爸爸，我們為什麼要把花和好吃的拿到山上去呀？”知行仰著小臉問。
王龍飛放慢腳步，配合著兒子的節奏，用他能理解的語言解釋道：“因為老爺爺老奶奶住在那裡呀。過年了，我們帶點漂亮的花和好吃的去看看他們，告訴他們，我們很想念他們，也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
“就像我想太爺爺了，就看他照片一樣嗎？”知行聯想道。
“對，知行真聰明！”王龍飛讚許地摸摸兒子的頭，“這是一種紀念的方式。而且，老爺爺老奶奶是爸爸的爺爺嫲嫲，也就是知行的祖先。沒有他們，就沒有爺爺，沒有爸爸，也就沒有知行和伊然了。所以我們去看他們，也是告訴他們，我們家現在很好，人丁興旺，讓他們放心。”
王爸在前麵聽著，回頭補充道：“是啊，做人不能忘本。知道根在哪裡，心裡才踏實。”
知行似懂非懂，但“祖先”、“根”這些詞，連同父親和爺爺話語中的鄭重，已在他小小的心田裡播下了一顆關於家族傳承的種子。
一路上，王爸還不時指著路邊的樹木、岩石，給孫子講他小時候在這山上放牛、撿柴火的趣事，將家族記憶與這片土地緊密聯係起來。
走到山腳入口處，果然設有一個醒目的森林防火檢查站。紅色的橫幅上寫著“嚴防山火，文明祭掃，守護綠色家園”。
兩名戴著紅袖標、身穿防火服的護林員早已守候在那裡，旁邊桌上放著防火宣傳單和一個收集火種的箱子。
看到王龍飛一家，其中一位年長的護林員笑著打招呼：“老王叔，龍飛，帶孫子上山啊？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張大哥，辛苦你們了！大過年的還在這守著。”王爸熱情回應，顯然很熟悉。
“應該的，今年天氣乾，一點不敢馬虎。”張護林員邊說邊走上前，流程熟練但態度友好地檢查了一下王爸手中的籃子，看到裡麵隻有鮮花和水果，滿意地點點頭：“好！鮮花祭祖，文明又安全！老王叔不愧是老書記，帶頭示範得好！”
王龍飛也笑著說：“張叔，現在大家都明白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燒紙放炮風險大，汙染環境，還是這樣好，心意到了就行。”
小知行好奇地看著護林員叔叔。王龍飛趁機對兒子說：“知行，看到沒？叔叔們在這裡保護大山，防止火災。燒紙錢很容易引起大火，把這麼漂亮的山和林子都燒掉了，小動物就沒有家了。所以我們用鮮花，是不是更好？”
“嗯！”知行用力點頭，“不能燒山！要保護小動物的家！”
護林員被孩子天真又認真的話逗樂了，拿出一張印有森林防火知識的卡通宣傳單遞給知行：“小朋友真棒！拿去看著玩，長大了也要記得保護森林哦！”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沒有半分強製和尷尬，反而成了一場生動的、關於環保與責任的現場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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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彆護林員，繼續上山的路上，知行還捏著那張宣傳單，嘴裡念叨著：“不能帶火上山……”
來到半山腰的祖墳前，這裡環境清幽，視野開闊，可以俯瞰大半個龐莊村。幾座墓碑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顯然是村裡統一組織或家人之前來整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