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彆墅徹底安靜下來。孩子們的房間裡傳來勻淨的呼吸聲，父母房中的燈也早已熄滅。二樓的主臥裡，隻留一盞床頭燈散發著橘黃色的暖光，在牆壁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李靜已經洗漱完畢，換上柔軟的棉質睡衣，靠在床頭翻著一本農業期刊。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散發著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她最喜歡的洗發水味道。王龍飛從浴室出來，穿著同款的深藍色睡衣，頭發還帶著些微濕氣。他走到床邊，很自然地接過李靜手中的書，看了一眼封麵——《沙棘活性成分提取新技術進展》。
“這麼晚了還看專業書？”他聲音裡帶著笑意，在床邊坐下。
“等你嘛。”李靜抬眼看他，燈光在她眼中灑下細碎的光，“而且這篇論文有點意思，提到了一種低溫萃取法，可能對保留沙棘原漿的風味有幫助。”她說著，很自然地往床內側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
王龍飛掀開被子躺進去，床墊微微下陷。兩人並肩靠在床頭，肩膀輕輕挨著。一時間誰都沒說話，隻聽得見窗外隱約的蟲鳴和彼此平緩的呼吸聲。這種靜謐的親密，是獨屬於夫妻之間的、無需言語的溫暖。
過了一會兒，王龍飛側過身，伸手將李靜攬進懷裡。李靜順勢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熟悉的、混合著淡淡沐浴露和獨屬於他體溫的味道。
“累了？”她輕聲問，手指無意識地在他睡衣領口處輕輕劃著。
“嗯，有點。”王龍飛如實說，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新疆那邊條件畢竟艱苦些，坐車在山路上顛簸，晚上睡得也不踏實。”他頓了頓，手臂收緊了些，“但一回來，看到你們，抱到你，就感覺……什麼都值了。”
李靜在他懷裡輕輕笑了，那笑聲透過胸腔傳來，震得王龍飛心頭酥麻。“就會說好聽的。”她嘴上這麼說，卻更貼近了些。
“是真的。”王龍飛認真道，低頭看她。燈光下，她的睫毛在眼瞼投下淺淺的陰影，鼻梁秀挺，嘴唇是天然的淡粉色。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雖然每天都在實驗室和田間地頭忙碌，但她身上那股沉靜、聰慧、堅韌的氣質，反而隨著歲月愈發醇厚動人。他忍不住抬手，輕輕將她頰邊一縷濕發彆到耳後，指尖拂過她細膩的皮膚。
李靜睜開眼，對上他專注的目光。那目光裡有長途跋涉的疲憊，有回到家卸下所有防備的鬆弛，有對眼前人深切的眷戀，還有某種暗湧的、隻有她能懂的情緒。她的臉頰微微發熱，卻沒有移開視線，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裡映著暖黃的光，和一個小小的他。
空氣似乎變得稠密而溫熱起來。王龍飛喉結動了動，緩緩低下頭。李靜沒有躲閃，隻是輕輕閉上了眼睛。這是一個極儘溫柔的吻，開始時隻是唇瓣的輕觸，帶著試探和珍惜，像蝴蝶掠過花瓣。隨後漸漸加深，變成綿長而深入的糾纏，交換著彼此的呼吸和溫度。他嘗到她口中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她感受著他唇上因西北乾燥氣候而起的細微糙意。這個吻裡沒有急切，隻有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濃得化不開的思念與愛意。
良久，唇分。兩人額頭相抵，呼吸都有些淩亂。李靜的臉紅撲撲的，眼睛水潤潤的，比任何時候都美。王龍飛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低聲道：“靜靜，這些天，辛苦你了。家裡家外，孩子老人，還有公司那一攤子事……”
“說什麼呢。”李靜打斷他，聲音有些啞，“你才是，在外麵奔波勞碌的。我和孩子在家，好歹安穩。”她抬起手，撫上他略顯疲憊的眉眼，“你看你，眼圈都有點青了。明天彆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那怎麼行，新疆帶回來那麼多事，得趕緊布置下去。”王龍飛搖頭，卻貪戀地蹭了蹭她溫熱的掌心。
“工作是做不完的，身體才是根本。”李靜語氣溫柔卻堅持，“聽話，明天睡個懶覺，下午再去公司也不遲。不然……”她眼裡閃過一絲狡黠，“不然我就讓知行和伊然明天一早去吵你，不讓你睡。”
王龍飛被她難得的調皮逗笑了，胸腔震動。“好，聽夫人的。”他重新將她摟緊，滿足地歎了口氣，“有你在，真好。”
李靜依偎在他懷裡，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他睡衣的扣子。沉默在房間裡流淌，卻不是尷尬的空白，而是充滿安寧與默契的充盈。他們不需要一直說話，隻是這樣相擁著，感受著彼此的存在，便是最好的慰藉。
“新疆的星星，好看嗎？”過了一會兒，李靜輕聲問。
“好看。”王龍飛回憶著，聲音有些悠遠，“又大又亮，感覺離天特彆近，密密麻麻的，像撒了一把碎鑽石。晚上沒什麼光汙染，銀河清晰得像是能淌下來。躺在戈壁灘上看的時候，就在想，你要是也在就好了。”他頓了頓，“下次，等孩子們再大點，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帶知行看看真正的沙漠和雪山，帶伊然騎騎小馬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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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李靜想象著那畫麵，嘴角彎起，“不過聽說那邊早晚溫差大，得帶足衣服。”
“嗯，夏天去最好，瓜果也熟了。那邊的哈密瓜、葡萄，甜得齁嗓子，你肯定喜歡。”王龍飛細細地說著，“還有烤全羊，用紅柳枝串著烤的，帶著木頭的香氣……就是條件艱苦些，怕你受不了。”
“我能受什麼苦。”李靜輕笑，“你彆忘了，當年咱倆剛創業那會兒，住漏雨的屋子，吃冷水泡麵，不也過來了？現在有車有房有酒店，還能苦到哪兒去？”
提到創業初期的艱難歲月，兩人都沉默了片刻，心裡卻湧起一股暖流。那些共同吃苦、相互扶持的日子，是感情最牢固的基石。
“對了，”李靜想起什麼，抬起頭看他，“你帶回來的那些棗和核桃，我看了，品相確實極好。特彆是那棗，肉厚核小，甜度肯定高。我打算明天就讓實驗室做一下成分分析，如果花青素、環磷酸腺苷這些活性成分含量也突出，我們可以考慮開發高端功能性棗製品線。”
看，這就是他的妻子。溫存時刻，也不忘正事，不忘他們共同的事業。王龍飛心裡又愛又敬，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你看著辦，這方麵你比我懂。樣品我帶了不少，在行李箱那個藍色袋子裡。阿不都大哥說，等九月底棗子全紅了，口感達到巔峰，到時候給我們發第一批貨。”
“嗯，時間剛好來得及做前期研發和包裝設計。”李靜盤算著，專業範兒十足，“核桃的品質也好，紙皮，出仁率高，口感香醇不澀，做高端零食或者深加工成核桃油、核桃肽粉都很有潛力。關鍵是，如果能建立起穩定優質的供應鏈，對我們‘本味’乾果板塊是極大的補充和提升。”
“所以這趟出去，雖然累，但值。”王龍飛總結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她的長發，“不光是生意，更是一份責任。你是沒看到阿不都大哥他們說起合作時，眼裡那光……咱們拉他們一把，可能改變的就是幾十戶、上百戶牧民的生活。”
李靜靜靜聽著，她能感受到丈夫話語裡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和發自內心的愉悅。這正是她最欣賞他的地方——有商業的敏銳，更有做人的溫度。
“你會做好的。”她輕聲說，語氣裡是全然的信任，“你一直都能把事情做好，還能帶著大家一起好。”
這份無條件的信任，比任何情話都更動人。王龍飛心裡漲得滿滿的，手臂又收緊了些。他忽然想起什麼，低笑一聲：“說起來，阿不都大哥的大女兒，叫阿依古麗，十六七歲，在縣裡讀高中，成績很好。阿不都大哥說，等女兒考上大學，一定要請我們去喝喜酒。他還悄悄問我，能不能等女兒畢業了，來咱們‘本味’工作學習。”
“那是好事啊。”李靜也笑了，“說明人家真把你當自己人了。等孩子真考上了，咱們包個大紅包。”
“那是自然。”王龍飛應著，思緒卻飄遠了。他仿佛看到，那條連接龐莊與阿勒泰的產業之路、友誼之路，正在緩緩鋪就，通往更廣闊的未來。
夜更深了。床頭燈不知何時被李靜按熄，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紗簾，在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兩人依舊相擁著，低聲說著話，話題從工作漸漸轉到孩子，轉到父母，轉到村裡最近的趣事……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糊。
李靜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下去，變成了均勻綿長的呼吸。她睡著了，在他懷裡找到了最安穩的姿勢。王龍飛聽著她輕柔的呼吸，感受著她身體的溫熱和重量，連日奔波的疲憊終於如潮水般湧上，眼皮漸漸沉重。
臨睡前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是：無論走得多遠，飛得多高，懷裡這個人和這個有她的家，永遠是他最深的眷戀和最終的歸處。外麵世界的風雨、算計、疲憊，在這裡都能被撫平。而她均勻的呼吸，就是這世上最動聽的安眠曲。
他最後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然後也沉入了黑甜的夢鄉。窗外，月華如水，靜靜流淌，守護著這一室的靜謐與圓滿。
晨光微熹時，王龍飛先醒來了。生物鐘使然，即使再累，到這個點也會自然清醒。他睜開眼，第一感覺是臂彎裡溫軟的身體和鼻尖縈繞的淡淡發香。
李靜還在熟睡，麵頰貼著他的胸口，一隻手無意識地搭在他腰間。睡著的她，褪去了白日的乾練，眉目舒展，顯得格外柔美安寧。
王龍飛一動不敢動，怕驚醒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心裡被一種近乎神聖的滿足感填滿。他想起多年前，他們剛結婚時，租住在縣城那間小房子裡，冬天漏風，夏天悶熱，但每晚相擁而眠，便覺天地俱足。如今房子大了，事業有了，孩子有了，可這份相擁而眠的踏實與幸福，從未改變，反而隨著歲月流逝，愈發醇厚。
他極輕地抬手，將她頰邊一縷調皮的發絲撥開。動作雖輕，李靜還是嚶嚀一聲，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初醒的眸子帶著些許迷茫，看清是他後，瞬間盈滿了溫柔的笑意。
“早。”她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慵懶而性感。
“早。”王龍飛微笑，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吵醒你了？再睡會兒。”
“不睡了。”李靜搖搖頭，反而更往他懷裡縮了縮，享受這難得的晨間溫存，“你今天答應我要休息的，不許偷跑。”
“好，不跑。”王龍飛失笑，收緊手臂，“陪你和孩子們吃早餐，然後……也許可以帶知行去村裡新建的那個小遊樂場轉轉？他念叨好幾次了。”
“伊然也帶去，她現在可喜歡看哥哥玩了。”李靜計劃著，“上午太陽好，推她出去曬曬太陽。媽昨天還說，想包薺菜餡的餃子，正好，咱們上午一起去挖點野菜？”
“行，都聽你的。”王龍飛從善如流。這樣平常而瑣碎的家庭計劃，此刻聽來卻無比動人。事業是他翱翔的天空，而家庭，是讓他得以棲息、補充能量的大地。隻有紮根於這堅實溫暖的土地，他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兩人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直到聽到樓下傳來父母輕輕的走動聲和廚房隱約的聲響，才相視一笑，準備起身，迎接這平凡又珍貴的新的一天。小彆之後的團聚，讓尋常日子裡的點點滴滴，都鍍上了一層格外溫暖的光澤。而這，正是生活最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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