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虛境”那令人窒息的數據深淵掙脫,回到充斥著潮濕黴味和城市噪音的逼仄出租屋,林風有種恍如隔世之感。虛擬世界那瘋狂的色彩與扭曲的規則仍在視網膜上殘留,與現實中窗外灰蒙蒙的雨景形成尖銳對比。他摘下頭盔,脫下感應服,冰冷的空氣接觸皮膚,帶來一絲真實的戰栗。
腦海中,那純淨的星藍色係統界麵穩定如初,但記錄下的信息卻如同沸騰的岩漿——【織網者】的“門扉”計劃、【遠星號】的密鑰關聯、【觀測者】的內部清理、【解密者】的隱秘活動……無數線索碎片相互碰撞,試圖拚湊出一幅更大的、卻更加令人不安的圖景。
他需要行動,但不能盲目。掘墓人留下的鑰匙與齒輪標記是一個可能的突破口,但如何使用,在何處使用,需要慎之又慎。
首先,他需要確認自身環境的安全,並嘗試捕捉“觀測者”內部動蕩可能帶來的細微變化。
接下來的兩天,林風恢複了“正常”的外賣員生活。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工服,騎著破舊的電動車,穿行在臨江市的大街小巷。但這一次,他的感知全開,如同一個移動的、高度敏銳的探測節點。
【能量感知增強v.2】與【星圖導航v.1】被他運用到了極致。送餐途中,他不再僅僅關注交通和訂單,而是將一部分精力用於“掃描”這座城市無形的脈絡。
他“看”到,“織網者”那特有的、混亂而粘稠的能量殘留,如同汙漬般分布在城市的某些特定角落——廢棄的工廠、老舊的通訊基站附近、甚至是一些人流密集的商場地下車庫的隱蔽處。這些殘留大多處於惰性狀態,但其中幾處的活性明顯高於其他,仿佛在蟄伏,等待著什麼。這印證了掘墓人關於“追獵”的警告,它們確實在活躍,在搜尋。
更讓他注意的是“觀測者”的動向。那些冰冷的、秩序井然的監控能量節點,其分布和強度似乎發生了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某些區域的監控密度略有下降,而另一些原本不被重點關注的區域比如臨近市政檔案館的幾個街區),監控強度卻反常地提升了。這種內部的調整,是否與日誌中提到的“內部清理程序”有關?他們在找什麼?或者,在防備什麼?
在一次送往臨江市圖書館與曆史檔案館毗鄰)的外賣訂單中,林風刻意在檔案館外圍稍作停留。【能量感知】捕捉到檔案館內部傳來一陣極其短暫、但強度不低的能量波動,帶著“觀測者”特有的秩序感,卻又夾雜著一絲……急迫與混亂?緊接著,他看到兩名穿著黑色製服、氣質明顯不同於普通保安的人員,神色嚴肅地匆匆駕車離開。
有問題。檔案館裡一定發生了什麼,或者存放著什麼,引起了“觀測者”的緊張。
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掘墓人留下的標記,需要一個足夠隱蔽,又能被特定人群注意到的地方。市政檔案館附近,剛剛發生過“觀測者”的異常調動,此刻正是各方視線可能產生盲區或過度關注導致混亂的時刻。
夜幕降臨,雨再次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林風沒有接晚上的訂單,他換上一身深色的便服,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再次來到了檔案館所在的街區。
他沒有靠近檔案館主體建築,那裡監控嚴密。而是選擇了與之相隔一條窄河、相對僻靜的文化公園邊緣。公園裡有一座年代久遠、裝飾著齒輪與書籍浮雕的石橋,橋洞下是青少年塗鴉和流浪者偶爾歇腳的地方,屬於城市管理中不那麼起眼的灰色角落。
林風利用【星圖導航】避開幾個可能存在的治安攝像頭,如同真正的流浪者般,縮在橋洞下一個乾燥的角落。他確認四周無人,能量感知中也隻有遠處街道傳來的、微弱的城市背景噪音。
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絲微不可查的幽能凝聚,並非用於攻擊,而是如同最精細的刻刀。他回憶著掘墓人展示的那個符號——鑰匙與齒輪的結合體,象征著開啟與機械的理性?還是指向“遠星號”的工業背景與密鑰本身?
他將這個簡單的圖案,用幽能輕微灼刻在橋洞內側一塊潮濕、長滿青苔的磚石上。痕跡很淺,仿佛自然的侵蝕或頑童的隨手塗畫,但在【能量視覺】下,會殘留下一絲極其微弱、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屬於“觀星者”密鑰的同源能量波動。這波動會隨時間消散,但短期內,足以被擁有特定感知手段的人捕捉到。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出現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有留下任何多餘的痕跡。
這是一個試探。一個投入暗流的石子。
他不知道誰會看到這個標記,是“解密者”?是“銀狐”的人?還是其他隱藏在幕後的勢力?甚至可能是“觀測者”內部那個所謂的“叛徒”?
他隻知道,坐在出租屋裡等待,什麼也不會改變。他必須主動出擊,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攪動這潭深水,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生路,以及……真相。
回到出租屋,他沒有急於再次進入“虛境”,也沒有聯係李博士。他需要耐心,需要觀察這個標記會引來什麼。
他坐在窗邊,看著雨水在玻璃上劃出蜿蜒的痕跡,腦海中梳理著所有的線索。
“遠星號”的密鑰,“織網者”的“門扉”,“觀測者”的內亂,“解密者”的對抗,被篡改的係統,以及……他自身那不斷增長的、屬於“觀星者”的力量。
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風暴眼邊緣,無數股力量正在周圍碰撞、撕扯。
而他,這個曾經隻想抓住平凡外賣員生活的“錨點”的人,如今卻手握著一把可能撬動整個風暴的“鑰匙”。
下一個訂單的提示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打破了沉思。
林風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眼神恢複了平日裡的平靜與專注。
生活還要繼續,外賣還要送。
但在那藍色的工服之下,獵手已然亮出了獠牙,等待著暗流中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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